大夫人講完這一通,七姑娘訝異道:“老太太竟然會撒謊?”


    大夫人沒忍住敲了他一個栗子,說道:“若是不撒謊,怎麽瞞過這一遭?”


    七姑娘不是不知道這個理,隻是她太好好奇,好奇自己心中那最為正派從不妄言的祖母竟然也會因為這事而撒謊。


    她正思索著呢,大夫人又拉著她朝外走,一邊走,一邊嘀咕著:“如今咱家還在閉門自省呢,這梁夫人就這樣上了門,不應該,實屬不應該。梁家素的很得聖心,平白無故的,不應該會犯這種錯。難不成這是聖上的默許,咱們家很快就無事了?”


    七姑娘險些就順著大夫人的話將外祖父和三公子平安無事的話漏了出來,好在她心思靈敏,趕在話出口前又刹住了。


    大夫人將七姑娘拉到院門外就站住了,叫了兩個正在一旁忙活著的小丫頭,吩咐道:“將七姑娘送迴院兒裏去。”


    小丫頭們齊齊應聲,利落的站在付迎禧的身後準備護送他迴房。


    七姑娘不敢違抗大夫人的指令,又不忍心半路逃走連累小丫頭們受罰,隻得心不甘情不願的往後院折返。


    其他的幾位姑娘們渾然不知前頭發生了什麽,她們瞧見七姑娘一反常態的沒去折騰,反而一副魂不守舍的神情在廊下發呆,還以為她生病了,時不時的忍不住過來探了探她的額頭。確信她無大礙後又得出個結論,恐怕是在家憋得慌,所以人才打不起精神。


    七姑娘還惦記著前頭的事,沒有多餘的心情與他們分辯。


    又過了一會兒,大夫人突然差人叫幾位姑娘們去大椿院。這下七姑娘也不再發呆了,蹭的一下跳將起來,顧不得平日裏的長幼順序,一個勁兒的擠在最前麵。


    大姑娘對她這潑皮的動作表示無奈,搖了搖頭,又叮囑著她小心一些,千萬不要撞到了人。


    七姑娘渾然不應,一個勁兒的往前疾走,走出老遠後又忙不迭的折迴來,催促著幾位姐姐快些。


    大椿院裏,老太太和大夫人正在矮榻上坐著說話。看見她們前後過來立馬招唿著她們在近前坐下。


    幾位姑娘都依次在兩邊落了座,隻有七姑娘性急不願坐下,反倒湊前去挨著老太太,擠在矮塌上詢問:“梁夫人已經走了嗎?祖母您叫我們過來是不是有喜事?”


    老太太被她膩歪的忍不住笑,點了點她的眉心,寵溺道:“你呀!就知道你不是個安分的。”


    七姑娘作怪的吐了吐舌頭,又黏上去,抱著祖母的胳膊搖晃。


    老太太被她晃得頭暈,忙求饒道:“好了好了,確實有好事。你快鬆開手,叫你大伯母講給你聽。”


    大夫人當即領命,敘述道:“方才隔壁的梁家夫人來了一趟,為的是替她家的小梁將軍求娶春桃。”


    下首處的幾位姑娘聞言麵麵相覷,隻有被提前通過氣的大姑娘知道小梁將軍眼中所謂的‘春桃’恐怕就是她自己。


    一群人支著耳朵準備聽下文,隻有大姑娘緊張的擰花了手中的帕子。


    這時,大夫人突然畫風一轉,說道:“隻可以不湊巧,春桃有孝在身又不在京中,因此這門親事隻得作罷。”


    大姑娘聞言心下一鬆,手中的帕子也終於逃過一劫,重新舒展開來。可不知為何的,一股沒來由的可惜又重新爬上大姑娘的心頭,攪得她心裏頭酸酸的,總之就是不太好受。


    簡短的說了個開頭之後,大夫人終於說到了正題,“這梁夫人是個好心腸的,她雖是因著求親一事上的門,背地裏,確是來為咱家遞消息的。”


    七姑娘聞言格外激動,在矮塌上扭來扭去的,恨不得馬上知道結果。


    大夫人抽空定了他一眼,直到她終於又老實坐好,又繼續說道:“咱家還在閉門思過,梁家想要登門自然是要請示聖上的。小梁將軍在宮中上值時托人問了幾句,宮中答複他說:‘姻緣天定,佳偶天成,既是好事,陛下自然樂見其成。’就允了他這件事。小梁將軍感激不已,厚厚的謝過這傳話的宮人。這時,這宮人又額外說了兩句,‘臨出門前,陛下念叨了一句:江湖多風波,有些人慣會賣弄,還沒起風呢,就丟了舟楫棄舟登岸了。”


    這一句話,讓屋內的幾個文化人都忍不住揣摩了起來,隻有五姑娘和七姑娘還兩眼空空的,等著大夫人說下文。


    大夫人卻突然又不提了,說道:“此事事關朝堂,恐怕不是我們這般能琢磨出來的。總之,梁夫人既然能登門,就意味著聖上已經消了氣,估摸著等到再過一段時日,咱家就會解禁了。”


    已經知道內情還完全不知內情的幾位姑娘都由衷的雀躍了起來,正交頭接耳的熱鬧著,這時,大姑娘突然發問道:“那書院那邊可會平安無事?”


    大夫人沉默片刻,猜測道:“約莫是會的。若是真的無事,屆時大夥兒都收拾一下,我帶你們去書院裏麵探望探望外祖。”


    大夫人說的這番話自然是提前和老太太商議過的。


    老太太笑嗬嗬的,主動應和道:“都去,都去。你們外祖那邊還病了一場,是該好好瞧瞧了。若不是老婆子我上了年紀,也想湊個熱鬧隨你們同去呢。”


    一群人暢快的聊著,不知不覺的就消磨了半日。


    到了夜裏,大夫人再次向付侍郎問起了那句話的含義,付侍郎沉吟片刻,說道:“這話,是聖上在敲打我呢。咱們提前聽到風聲,就安排著鬆兒出去遊學,刻意避開了恩科不說,還試圖從京城的這灘渾水裏走的幹幹淨淨,因此惹的聖上動怒,這才又了這一屆遭遇。”


    “可鬆哥兒已經走遠了,這下該怎麽辦?”


    付侍郎將大夫人的手攥在手心,安撫道:“聖上的意思,無非就是在意兩件事。一是怕咱家借著嶽父大人的勢,勾結文人影響科舉;二則是要咱家一個態度,選一個人去皇家那邊向聖上投誠。聖上那邊既然送了口,恐怕是鶴兒那邊已經表了態。”


    大夫人急的抽出來手,焦急道:“鶴兒?他還這般年輕,又不知事,怎麽能攪到這件事裏來?這可如何是好?”大夫人急的開迴轉,又說道:“我叫鬆兒出去遊學,目的不是為了讓鶴兒留下來頂這件事。等過段時間二弟她們迴來了,我要怎樣向他們夫婦二人交差?”


    付侍郎知道她在煩憂什麽,上前安撫道:“鶴兒是個機靈的,定然不會叫自己吃虧。如今聖上派去書院的隻有七皇子一人,鶴兒若是投靠,也隻能投靠了他。七皇子的背後是太子一脈,太子又是元後嫡出,隻要他還立著,鶴兒就不會有事。更何況了,如今的這一遭正是聖上在逼咱家戰隊呢,選擇太子總比選擇三皇子、七皇子亦或是九皇子要穩妥的多。咱家不是世代功勳,也沒有三朝閣老,想要中立獨善其身是不可能的。總要給聖上表個態。鶴兒的選擇雖然是被逼無奈,但實際上,也沒有比這個更好的選擇了。”


    這番安撫既無奈又現實,大夫人依舊愁眉不展,一個勁兒的煩憂著要怎樣和二郎夫婦交差。


    第二日,付侍郎就起草了一封認罪折子遞進皇宮,其中的話語陳懇真摯,不僅反省了自己的投機行為,還特意解釋了一番自己是從翻修貢院的工匠們口中打聽到的消息,絕對沒有和士族們勾結的行為。


    宮中得信頗為震怒,大手一揮吩咐徹查,引出了新的一輪腥風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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