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親朋舊友的保持,嚴知信的身後事倒也不算太過荒涼。


    這七日裏,付迎麒每日都會在黃昏時刻來燒一卷經文,雖然麵色哀淒卻從始至終都沒掉過一滴眼淚。


    有不明真相的還在詫異,難不成這位付大小姐這般心狠,竟不肯為早亡的未婚夫婿掉一滴眼淚。


    其他人倒不這麽想,反駁道,“若是無情,又何必天天過來。”


    七天的時間一晃而過,猶如夢境跳躍一般已經跳轉到了結局。


    在付家的莊園後麵,付侍郎特意將嚴知信的衣冠塚安置在這處。這裏依山傍水,半山腰上還有一座香火不斷的小廟,是一處風水極佳的歸處。


    付迎麒堅持著參與了安葬的全過程,待到石碑立起之時,她又強硬的擠走了準備描字的匠人,親手端起朱砂碗,又咬破手指滴血入其中。


    猩紅的血落入同樣猩紅的朱砂中,一轉眼,就辨不清了。


    付迎麒頂著所有人的阻攔和質疑,硬生生的跪在前頭,一筆一劃的描完了石碑上的字。


    青灰的凹槽被猩紅填滿,像是挖空了誰的心按進去了一樣。


    字跡描完她還不落筆,看這樣子,感覺是要再添幾個字。


    一直在後麵出聲阻攔但卻沒有實際行動的付如鶴終於忍不住跨步上前,他剛要勸,付迎麒卻又突然擱下了。


    付迎麒起身退至還未熄滅的火堆前,拔下頭頂的珊瑚簪子緊握在手中。她正對著石碑站的筆直,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有些虛弱的笑著說了一句,“你我今生緣盡於此,日後莫要來尋。”


    話音剛落,麵前的火堆就被“啪”的一聲擊打出一處凹陷。


    還未熄滅的火焰被這突然湧進來的空氣吹的向上跳躍了幾尺,連帶著,也吹起了一片灰塵。


    待到塵埃落定之時,那枚珊瑚簪子也消失在一片火光之中。


    高處的樹林內,目睹了全程的沈白依舊悠閑的坐在一根橫生過來的樹藤上,他似乎瞧見了什麽有趣的事情,笑著問道:“付大小姐至情至信,又是個當斷則斷的灑脫性子,日後想起你真的不會後悔嗎?”


    被他問著話的人複又將兜帽遮住整張臉,迴應道:“世事古難全,縱使後悔,也是我應得的。”


    親眼見證了全程的付如鶴也被大姑娘的決絕震撼的了。他以為她已經放下了,從此再也不為嚴知信而傷懷。可沒等他們來得及返迴家裏,在半道上,付迎麒就突然驚厥起了高熱。


    付迎麒的這場高熱來的不如之前的那場兇猛,隻是一直纏綿著,直過了一個月也沒好透。


    在她生病期間,早就歸家的二郎夫婦也私下裏不知道來看望了多少遍。數不盡的名貴藥材如流水一般送來了不少,可無一例外的都治不好她的心結。


    轉眼間就要進臘月,再過幾天,就要準備開始過年。


    就在年前的最後幾日,正在家裏盤算著借著過年的機會好好讓姑娘們曆練一番管家能力的大夫人突然迎來了兩波不速之客。


    一波是秦家來的。


    這位自從恩科以後久久不曾登門的秦家老爺突然備了厚禮上門,笑盈盈的奉了一本燙金的帖子過來。


    大夫人好奇結果,一打開,竟然是一本喜帖。


    既然是喜事,大夫人也自當祝賀了兩句。又追問道:“可是臻姑娘要許人家了?怎麽提前沒聽到信兒?許的是哪家?定的什麽時間?”


    秦老爺又笑盈盈的答了一通,因為太過喜悅,原本很簡單的幾個問題硬是被他答的又臭又長,翻來覆去的,恨不得從秦小姐出生之前開始講起。


    大夫人聽的滿頭問號,隻得借著談話的技巧一步步的引誘著他往重要信息上靠。


    好在這秦老爺雖然興奮,到還沒有完全丟失理智。在被大夫人提醒了兩次後就主動說出了重點。


    聽完他的這通描述,大夫人忍不住暗自皺眉道:“你是說正是因為我家大姑娘的引薦,你家臻兒才有機會與喬家的那位小姐相交。也正是因為喬小姐的賞識,臻姑娘才會有機會被瑜娘娘看上,特意下旨抬了她做三皇子的侍妾?”


    “正是如此!”


    秦老爺答的很是歡喜。這廂,大夫人卻開始頭痛了。


    小富的商戶之女能被當朝皇子納為侍妾,不可謂不是一步登天,這其中的榮耀是多少人都期盼不得的。秦老爺之前的手段無外乎就是在想方設法的替他家女兒尋一枚高枝。如今高枝主動遞來了,他又怎麽可能會主動放棄?更何況,皇家之人高高在上,說出來的話哪裏會有收迴的道理。且不說這事兒是秦老爺心甘情願的,就算這事兒不是他們甘願的,除非是活膩歪了,誰又敢忤逆貴人的提議?


    大夫人迅速掩飾住心思,又重新掛上笑容客套道:“這是天大的好事。”心裏卻忍不住在想,“秦家小姐敏感多思又身嬌體弱,身後還沒有個能撐腰的家族親友,這要是日後不得寵,日子恐怕難熬的很。”


    秦老爺也未嚐沒有這種擔憂,他今日的登門,恐怕就是想借填妝送親這個要求來讓皇子府瞧瞧自己家還有付侍郎這一個靠山。


    可惜大夫人卻不能如他的願,婉拒道:“我家大姑娘的事,恐怕你也知道。如今她還病著呢,恐怕是幫不上這個忙了。更何況了,這紅白喜事不宜相見,若真因為我們家的事叫臻姑娘難受了,那豈不是更罪過了。”


    秦老爺麵有猶豫,似乎還要堅持。


    大夫人繼續說道:“不過,咱兩家姑娘既然結了姊妹,這般親近的關係,就算人不到,添妝的禮一定會及時送到。”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秦老爺也不好再堅持,隻好順坡下驢結束了此事。


    二人又坐著閑談了一些雜事,不多久,又有丫鬟進門通傳道:“稟大夫人,平江侯府的夫人來了,說是有事要求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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