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灑在雲江城的青石板路上,街頭巷尾恢複了往日的喧囂,商販的吆喝聲不絕於耳,仿佛過去幾日的風波隻是無關緊要的插曲。


    然而,熟悉權謀之人都清楚,雲江的暗潮尚未平息。


    縣衙正堂內,林子川坐在寬大的官椅上,手中持筆,徐徐在卷宗上落下一行字。他神色淡然,嘴角微揚,透著一股自信與悠然。


    案幾旁,一盞青銅香爐緩緩飄散出檀香的味道,青煙嫋嫋,掩去了堂內幾分寒意。


    “大人,李元忠已伏誅,趙懷義一黨如驚弓之鳥,唯恐避之不及。正是徹底清除餘孽的好時機。”師爺低聲稟報,臉上難掩幾分得意與期待。


    林子川放下筆,眼神平靜地落在師爺身上,微微一笑:“急什麽?趙懷義還沒死呢。”


    他端起案上的茶盞,輕輕吹開浮沫,目光落在茶水中微微蕩開的漣漪上,似有所感,淡淡道:“若我早些押注在李元忠或趙懷義身上,如今怕是這茶盞都沒機會端穩了。”


    師爺聞言,神色微微一震,恭謹地躬身道:“大人明鑒,幸虧當初留有餘地,否則趙懷義一倒,縣衙恐怕也要換主人了。”


    林子川輕笑,眼中卻掠過一抹冷光:“趙懷義走的是死路,而我,從不走死路。”


    “大人,此時的趙懷義已經孤立無援,我們若再拖延,恐怕夜長夢多。”


    林子川沒有立刻迴應,反而站起身來,緩緩踱步至窗前,負手望向外院熙攘的捕快衙役,目光深沉如古井,無波無瀾。


    然而,袖中的手指卻不自覺地輕輕敲擊著手臂,仿佛在權衡某個重要的決定。


    “趙懷義的家底比你想象中要厚得多。”林子川緩緩說道,語氣低沉,仿佛這句話不僅在提醒師爺,更是在提醒自己,“越是接近尾聲,越是不能操之過急。”


    此刻的林子川,表麵風輕雲淡,內心卻波濤洶湧。


    多年來,他在雲江這座風雨飄搖的城池裏小心翼翼地生存,深知牆頭草若想立足,便要隨風而舞,活得比誰都更敏銳。


    然而,這次,他不想再做隨風倒的浮草。


    蕭逸風,年輕而果斷,短短十餘日便拔除了李元忠這顆盤踞陽平關多年的毒刺,一刀切斷趙懷義的臂膀。他如同破曉的晨曦,讓林子川看到了一絲未來的曙光。


    或許,這位世子才是他真正的投靠的明主。


    林子川眯起眼睛,腦海中浮現蕭逸風在朝堂上的身影,身披華袍,立於群臣之上,王座近在咫尺。


    他在賭,賭蕭逸風能徹底掌控整個邊疆,甚至更進一步,成為大宣的王。


    而趙懷義,這位曾經的雲江首富,不過是他謀劃仕途上的一顆棄子罷了。


    師爺遲疑片刻,試探道:“那依大人之見,何時動手?”


    林子川迴過頭,臉上浮現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世子三日後歸城,我們再動手,既可借世子之威,也能讓趙懷義毫無退路。”


    他頓了頓,輕輕撫須,聲音裏帶著一絲冷意:“到那時,趙懷義就算想逃,也逃不了。”


    師爺若有所思地點頭,恭敬地應道:“大人果然深謀遠慮。”


    林子川微微擺手,語氣淡然:“派人盯緊趙府,任何風吹草動,立刻稟報。除此之外,再送一封信去趙府,言辭含蓄些,讓趙懷義知道我們在看著他。”


    師爺皺眉:“大人,這樣會不會打草驚蛇?”


    林子川輕笑一聲,目光透著幾分睿智:“蛇若不驚,又怎會自露馬腳?”


    說完,他緩緩迴到案前坐下,提筆繼續批閱公文,仿佛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然而,他握筆的手微微一緊,指尖泛白,心中暗自篤定——這一次,他絕不再搖擺不定。


    蕭逸風,便是他孤注一擲的未來。


    趙府,夜幕沉沉。


    趙懷義端坐在書房之中,燭火映照著他冷峻的麵龐,麵前的書案上攤開一封從暗線送來的密信,字跡清晰卻帶著森然寒意。


    “林子川已經開始動手了嗎?”趙懷義輕聲呢喃,指尖在案桌上緩緩敲擊,透著幾分思索與玩味。


    窗外,一道黑影翻入,探子跪地抱拳:“老爺,林子川的人已經封鎖了城中各大路口,趙府四周盯梢的探子換了三批,顯然是鐵了心不讓我們離城。”


    趙懷義目光沉靜,抬眼望向探子,緩緩道:“城門呢?”


    探子低聲迴道:“城門守軍換成了林子川心腹,借口最近雲江戒嚴,所有貨物和人員都必須接受檢查,尤其針對趙府相關的車馬,幾乎寸步難行。”


    趙懷義聞言,嘴角揚起一抹冷笑:“林子川倒是謹慎。”


    他起身踱步至書架前,伸手從一排舊書中抽出一本早已泛黃的《河道水誌》,翻至中間,從夾層中抽出一張折疊整齊的紙張。


    紙張攤開,上麵不僅記錄著趙家在雲江暗中的勢力布局,還繪製了春城一帶複雜的關係網,諸多隱秘名字躍然紙上,其中更有幾處標著朱砂印記。


    探子看了一眼,目光微動:“老爺,這張名單……”


    趙懷義緩緩撫過紙張上的朱砂印,淡淡道:“春城總督許敬山的手筆。”


    探子心頭一震:“許總督?”


    “不錯。”趙懷義合上書,神色冷淡而平靜:“這幾年,我趙家能在雲江屹立不倒,靠的可不僅僅是李元忠,還有許敬山在背後護著。”


    探子遲疑片刻,低聲道:“可如今李元忠已死,林子川得了世子倚仗,恐怕春城的許總督一時半會兒也顧不上老爺……”


    趙懷義冷笑一聲:“正因如此,我更不能輕舉妄動。許總督雖遠水難解近渴,但隻要我手上的籌碼還在,他便不會棄我而去。”


    他將那張紙小心收起,目光森冷:“傳信給許敬山,就說雲江風雲變幻,我趙家仍可為他所用,請他盡快派人來接應。”


    探子拱手:“屬下明白。”


    趙懷義轉過身,眸光微冷:“至於林子川……讓他誤以為自己占盡上風好了。”


    探子神色微變:“老爺的意思是?”


    趙懷義走迴案前,攤開一張白紙,親手提筆寫下數行字跡:“將這封信送到縣衙,向林子川表明願降,並請罪自罰,以示臣服。”


    探子大驚:“老爺,萬一林子川信以為真……”


    趙懷義冷笑,將信封折好遞給探子,語氣淡然:“林子川一向謹小慎微,膽小如鼠,他不會信任得太徹底。他一定會派人監視我,但隻要他稍有鬆懈,我們便能借機反擊。”


    他頓了頓,低聲道:“信中提及,我願交出趙府三成資產,並獻上城東鹽倉,以換取林子川放我離城。”


    探子目光微亮:“如此一來,林子川定會以為老爺窮途末路。”


    趙懷義目光深沉:“人性貪婪,林子川以為我示弱,便會放鬆警惕。屆時,我安排的內應便能打開城門接應。”


    探子領命而去,趙懷義端起茶杯,眸中寒光一閃而逝。


    “林子川,你以為這場棋局你能贏?”


    次日,縣衙中。


    林子川在書房內緩緩展開趙懷義的降書,目光掃過上麵工整的字跡,指尖停頓片刻,神色未曾有絲毫動容。


    師爺在旁低聲問道:“大人,趙懷義真的打算交出鹽倉?此人狡詐,未必會如此輕易屈服。”


    林子川輕輕放下書信,淡然道:“區區鹽倉,不過是趙懷義的一點小手段罷了。我若真貪圖他的鹽倉,又如何坐穩今日的位置?日後又如何能成為世子殿下的左膀右臂。”


    他微微眯眼,目光掠過窗外遠處的世子府方向,聲音沉穩而堅定:“將他交給世子,由殿下決斷,便是我唯一的選擇。”


    師爺微愣,旋即低頭應諾,眼中閃過一絲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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