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王妃跪行向前,連連告饒,說自己知錯了,請皇上再給兒子宋士傑一個機會。


    中宗陰沉著臉,沉默不語。


    皇後打起了圓場。


    “陛下,您看在太妃的麵上,再給一次機會吧。”


    宋謹央也開口了。


    “是啊!陛下,機會總是給有準備的人!您既然看好宋士傑,他定然能擔起大任。隻不過……”


    宋謹央刻意停了停,誠王妃的心瞬間吊在半空,緊張地目露哀求,生怕她說出不利於自家的話。


    宋謹央嗤笑一聲,繼續說道。


    “隻不過,那孩子畢竟缺少曆練。依我看,不如暫時將他安排進禁衛營,若當真能擔大任,再提拔不遲。”


    宋謹央這話說得妙。


    等於婉轉地告訴中宗,如果宋鑫愛遵旨出嫁,那宋士傑就能得到差事。


    如果誠王妃隻是拖延策略,既不想兒子錯失良機,又不是真心嫁女的話,那對不起了,皇上分分鍾收迴禁衛營的職位。


    整個京城,難道還挑不出一個可用之人?


    誠王妃徹底癱軟。


    她不正打著先為兒子爭取到職位,再想法替女兒擺脫親事的謀算嗎?!


    可宋謹央的一句話,徹底將她的路堵死了!


    電光火石間,她渾身一震,驚恐地迴頭看向鑫愛。


    果然,宋鑫愛徹底震驚!


    眼底寫滿了詫異、失望、悲痛……


    濕漉漉的杏眼,一眨不眨地望向她……巴掌大的小臉上爬滿了淚水。


    不,不是的!


    鑫愛,娘沒有舍棄你!


    誠王妃在心底叫囂著!


    娘隻是,隻是希望你二哥也能好!


    娘隻是希望,每一個孩子都能好!


    誠王妃顫抖著嘴唇,喉嚨像是被一隻大手死死掐住,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好,汝南王妃的主意不錯!那就這樣吧,宋士傑暫代禁衛營一營營長一職,暫代期……三個月,以觀後效!”


    聖諭一出,宋謹央樂了!


    皇上比她更狠!


    她隻是提議讓宋士傑入禁衛營,是否提拔看誠王妃的態度。


    但皇上直接將人安排上營長之職,徹底將誠王妃架在火上烤!


    說白了,棋局已擺開,棋子已下,選兒子還是選女兒,難題給到誠王妃!


    如果誠王妃選了女兒,千方百計為女兒擺脫這門親事,那兒子的差事就黃了。


    如果誠王妃選了兒子,一心為兒子謀劃,那女兒必須順順當當、風風光光地嫁入寒門,嫁給新科狀元邱元亮。


    選擇,擺在誠王妃麵前,不論她怎麽選,必會傷到另一個孩子。


    誠王妃哪裏不明白這裏頭的意思?


    可事到如今,她除了謝恩,還能做什麽呢?


    她慘苦地迴轉頭,無比恭敬地磕頭謝恩。


    一場宮宴,最大的贏家是皇上!


    找迴了阿姐,有了龍裔,推進了權貴與寒門之間不可逾越的天塹!


    真正的三喜臨門!


    宋謹央也很開心!


    她此番入宮,本意是解了麗貴人的禁足。


    她利用自己的代價,必須要付,但龍裔自己也會幫她保住,畢竟那也是皇上的孩子!


    收獲了意外之喜,看了一場姐弟婚配的戲碼,看把他們急的,自己著實偷著樂了一把。


    最後,還捎帶上誠王妃,助了弟弟一臂之力,推進了權貴與寒門的融合!


    皇後宣布宮宴結束後,眾人陸續離開,整個太極殿空曠極了!


    宋謹央剛起身離開,沒走幾步,一縷細微的哭泣聲傳入耳中。


    她尋著聲音的方向望去,大殿的角落,藏著一抹纖細的背影,正嚶嚶哭泣。


    劉嬤嬤正待上前,卻被宋謹央攔下,示意她帶著素香、素馨先走一步,到殿外等她。


    自己則走了過去,腳步刻意放重。


    聽到腳步聲,纖細的身影一僵,立刻止住哭聲,抹了把淚,向殿外行去。


    “鑫愛,可願聽我說幾句話?”


    宋鑫愛渾身一僵,倔強地轉身,看也不看她一眼,堅持向外走去,擺明了不願聽她說話。


    宋謹央不以為意,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鑫愛,世間事,何謂好?何謂不好?


    當年,我以商賈之身嫁入侯府,人人道我福運齊天!你如今再看我,可還覺著好?”


    鑫愛渾身一顫,胸膛一起一伏,腳步卻停住了。


    “我嫁了身份高貴的夫君,卻被欺瞞了整整四十年。


    我的親生兒子,個個護著那個死了的平妻,說我不慈不仁、心胸狹窄,紛紛勸我大度,理解他們父王和平妻的不易!”


    宋謹央說著說著,眼睛泛起了紅潮。


    “我娘在我很小的時候過世了,她將最後一粒米給了我,自己生生餓死了,我爹有錢,但亂世之中,卻護不住我娘與我。


    我娘臨死前叮囑我:會嫁,嫁兒郎;不會嫁,嫁銀錢!


    我嫁入侯府時,侯府已成空殼,靠我的嫁妝過活。可我不在意,隻要我在意的人過得好,些許銀錢算什麽呢?


    我很高興,自己終於完成了娘親的叮囑:會嫁,嫁兒郎!”


    含淚說完這些話,她便拄著拐杖,一步一步向殿外走去。


    她希望,宋鑫愛能聽進去自己的話。


    邱元亮的確出身寒門,但他人品端方,學富五車,是個真正可以依托的君子!


    殿外,馮遠已等候多時。


    他躬身迎宋謹央入了軟轎,一路在她耳邊絮叨。


    “王妃,皇上交代,您的折子,他收到了,一切按您的吩咐行事。隻是,三爺去北疆的事怕是不能了。今兒鬧的這一出,無論如何得冷上三年才能起複。”


    “轉告皇上,老三的事,不必他操心了!老三自個兒辦齊活了。”


    宋謹央湊近馮遠的耳朵,將老三私下同薛鐫接觸,打算去薛家軍謀差事的事,告訴了他。


    她一邊說著話,一邊心中冷笑。


    老三以為自己這事辦得天衣無縫,卻不知道宋謹央早就疑心他們,時刻命人盯著他們。


    他們在府外的一舉一動,瞞不過她的眼睛。


    馮遠聽得雙眼大睜。


    這三爺當真糊塗啊!


    他的妻子是娉婷縣主,大舅兄悄悄替他鋪了多少路,甚至願意犧牲自己,也要讓三爺滿願!


    他難道不知道薛至同薛鐫之間的關係?


    這麽多年,兩房勢如水火,他一旦走出這一步,就等於同薛府大房撕破臉,再也沒有迴頭路!


    “這,這,這,薛家軍哪是那麽好進的?日後掌權的必然是薛鐫,怎麽可能輪到三爺?”


    宋謹央目光灼灼地看著他,鏗鏘有力地吐出兩個字。


    “未必!”


    白翩翩隨著八皇子妃一同出宮,她低眉順眼、亦步亦趨地緊緊跟在八皇子妃的身後,像極了真正的婢女。


    八皇子妃心中冷笑,這個白翩翩當真能屈能伸,這也是此人可怕的地方。


    她絕不能因為她表麵的恭敬,而失了提防之心。


    出了宮,白家的馬車早已等候多時。


    白翩翩向八皇子妃屈膝一禮,便登上了自家的馬車。


    剛上馬車,等了許久的白仲康,臉色倏然變白,死死地瞪著她的右臉頰,厲聲問道。


    “翩翩,你臉上是怎麽迴事?誰欺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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