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仲康在牢裏大唿小叫,想見皇上,換來的卻是獄卒的一頓胖揍。


    “瑪德!你想見皇上?皇上是你個賤人想見就見的嗎?”


    “來啊,給我狠狠打,打死算我的!賤人死了去地府拜見先帝吧!”


    “啊……”


    伴隨挨揍的聲音,是白仲康的慘叫,和不斷地祈求聲。


    “求求你們,高抬貴手,我真的有事要麵見皇上啊!”


    他越提皇上,獄卒下手越重。


    不一會兒,就被打得沒了人形,趴在地上,出的氣比進的氣多。


    眼見再下去,人便要沒了,獄長這才啐了一聲叫了停。


    “呸!什麽玩意兒,連著三天隻給水,別給飯!”


    白仲康隻覺得渾身上下肌膚寸寸裂開,無一處不疼,無一處不滲血,生命像是水流般,一點點從身體裏流失。


    即便如此,他的嘴裏仍囁嚅著:“我要見皇上!”


    中宗收到消息時,他正在皇後宮中。


    兩人相視無語,從彼此的眼裏看到了無奈。


    “小十一漸長,光靠孟氏教導,隻怕不行!”


    中宗按了按眉心,有些頭疼道。


    “唉,把他交給誰,朕都不放心。”


    “……阿姐呢,交給長公主,陛下可放心?”


    中宗的眸光亮了一瞬,又黯淡下去。


    小十一身處冷宮,阿姐在宮外,兩人怎麽可能有交集?


    “冷宮守衛鬆懈,小十一貪玩!冷宮時常玩的地方已毀,您又不讓他們在院裏裝玩物,小十一調皮,躲在垃圾車裏出了宮。一來二去,迷了路,一不小心闖到了鎮國夫人府上……”


    皇後自打冷宮走水後,像是換了個人。


    往日的和善少了許多,多了幾分冷厲。


    她的話讓中宗的心思活絡了起來。


    “這話本子好,朕的外甥宋黎是個有才的,替小十一啟蒙,綽綽有餘!”


    兩人對視一眼,相視而笑。


    說話間,馮遠進來稟報。


    “皇上,白仲康日日在牢裏嚷嚷,要麵見您,說是有重要的事情。”


    中宗冷哼一聲,刀架到脖子上才真正害怕。


    “陛下,您有政務便去忙吧,此事臣妾自有主張!”


    “也好,此事就拜托皇後!”


    中宗迴到上書房,沉思了一會兒。


    “馮遠,讓東宮的崔琦走一趟大理寺,看看白仲康想幹什麽!”


    崔琦收到口諭,先是一怔,繼而狂喜。


    皇上沒有忘記自己,九五之尊還記著自己。


    險些感動到落淚。


    馮遠看著激動到險些失儀的崔琦,深深地歎了口氣。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有宋謹央這頂大傘在,他們幾個怎麽也差不了。


    非得折騰、欺瞞,以為母妃心善可欺,結果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白仲康身上有傷不說,還被整整餓了三日。


    整個人隻剩一口氣。


    崔琦步入大牢裏,便看到薄得像張紙的血人,倒在髒汙的稻草堆裏,四周全是老鼠,有些正啃咬著白仲康流血的傷處。


    “把牢門打開!”


    隨著一道沉穩的聲音響起,白仲康依稀聽到有人走了進來。


    他強撐著一口氣,抬眼看向來人,隻來得及說一句“我……要見……皇”,便徹底陷入黑沉。


    等他醒來後,發現一道儒雅異常的背影,站在光影裏,陽光在他周身剪下一道暗影。


    那人聽到聲音轉過頭來,白仲康眸光猛地縮起,啞著聲問道。


    “是你,崔琦?”


    崔琦淡然一笑,撩袍坐下,開口第一句話就徹底驚住白仲康。


    “崔玨是你的兒子吧!”


    白仲康嚇得魂飛魄散,整個人抖如篩糠,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眼裏全是驚恐。


    崔琦再次一笑。


    “你不必緊張!我不會告發你,我是皇上派來的,你想見皇上,可有什麽事?”


    白仲康此刻真正地害怕起來。


    印象中的崔琦是個儒雅的君子,才華比崔瑜出眾,為人卻低調許多。


    他完全沒有料到,對方竟然藏得這麽深。


    他正猜測他挑明實情的目的,對方一眼便看穿了他的計較。


    “你不必猜,你也猜不著!老老實實地把知道的都說出來,興許能救自己和……兒子一命!”


    白仲康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將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崔大人,您保證能保我和崔玨一命?”


    “我會去求證,若你說的是真的,自當能保你一命!”


    “不過……”


    “我懂,我懂,從此我閉嘴,再不會說半個字。”


    “好!”


    崔琦冷漠地轉身離開。


    白仲康重新被投入大牢。


    這一迴,獄卒沒有再為難他,按時送飯菜,甚至還有傷藥。


    這日,他剛剛服下一劑藥不久,他突然痛苦地用手扒著喉嚨,那裏撕裂般灼燒難忍,疼他得滿地打滾。


    待一切感覺褪去,白仲康卻再也吐不出一個字。


    他如臨深淵。


    自己成了啞巴,當真生不如死啊!


    還不如給他一刀,讓他痛快地解脫。


    也有人問了同樣的問題,得到的答案是。


    “他欠我們太多,活著才能還債!”


    白仲康再次醒來後,糊裏糊塗地上了公堂,被判流放,一個月後執行。


    期間有不少人想潛入牢中,但沒等挨近白仲康就會發現,當場沒了性命。


    白仲康根本不知道,自己成了香餑餑,幾方人馬都想找他問出簪子的下落。


    他牢裏的遭遇,外麵的人一點也不知道。


    大阮氏日日蹙著眉頭,掙紮猶豫,難以做決定。


    身邊的下人看不下去了,紛紛勸她。


    “夫人,您放鬆些,先讓素香姑娘替白太太治療,看看效果再議。”


    “是啊,夫人,您日日擔憂,於事無補,還可能影響自個兒的身子。”


    大阮氏歎了口氣。


    道理她何嚐不懂,但就是忍不住要擔憂。


    京城表麵平靜,卻暗潮洶湧。


    秦家一無所覺,日日為詠晴的親事前後奔走,試圖將她賣個好價。


    她們總覺得秦氏掌握在手中,一個外孫女還不是死死拿捏?


    秦氏也真的如她們所料那般,並未將此事告訴崔瑜。


    一來,崔瑜近日得意洋洋地忙著鋪子的事,日日不著家。


    二來,她料想娘家不可能跳過她,私自決定詠晴的親事。


    但她不著急,詠晴卻急了。


    秦氏看不懂娘家人,詠晴卻是看了個清楚分明。


    隻有他們想不到,沒有他們不敢做的。


    她焦慮了好幾日,終於鼓起勇氣求見宋謹央。


    “夫人,大姑娘求見!”


    宋謹央從賬冊中抬起頭來。


    詠晴自從搬到她院裏,除了每日定省,倒還是第一次主動求見。


    她擱下筆,讓人迎詠晴進門。


    自己則走到羅漢榻上坐下。


    詠晴低著頭,恭順地走進來行禮。


    起身後,微一抬頭,露出眼下青色的陰影。


    宋謹央眉頭一皺。


    “沒睡好?怎麽迴事?出什麽事了?”


    宋謹央不問還好,一問,詠晴的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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