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書絕望地閉上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想象中的痛感沒有到來,額頭傳來溫熱的黏稠感。


    她睜開眼睛,伸手一擦,手上血紅一片。


    她猛得抬眼看去。


    誠王怒目圓睜,眉心上插著一支箭矢,鮮血順著箭的方向,一滴一滴落下來。


    嚇得她失聲尖叫,拚盡全力推開他,慌亂地往邊上爬。


    “轟”的一聲,誠王重重地倒在地上,再無聲息。


    “來啊,把別苑圍起來!賊人囂張,竟敢在天子腳下行兇,好好搜查,絕不能有漏網之魚。”


    隨著順天府尹高亢的聲音響起,“砰”的一聲,一道俊朗的身影猛地推開門,疾步走了進來,一把扶起詠書,急切地上下打量她。


    “詠書,你可有受傷?”


    詠書看向來人,號啕大哭。


    “小叔,你怎麽才來啊?”


    她死死地拽住宋黎的衣袖,哭得天昏地暗,似要將所有的恐懼、委屈都宣泄出來。


    宋黎拍了拍她的後背,眼眶泛紅,輕聲安慰。


    “好了!好了!沒事了!!你安全了!!!跟我迴府吧。”


    說罷,他解下玄色外袍,將詠書從頭至腳包裹起來,這才跨出門去。


    門外。


    潛入鎮國夫人府的幾個人,都已倒在血泊之中。


    他們同誠王一樣,眉心中箭。


    甄容神色從容地進屋查看。


    等看清人犯是誠王後,大大地倒抽一口涼氣,手腳瞬間發麻。


    一股絕望的撕裂感,順著腳心向上漫延,瞬間籠罩心肺,恐懼得瞪大雙眸。


    好一會兒,才渾身冰涼地跌出屋,臉色慘白,顫抖著聲音質問宋黎。


    “這,這,這可如何是好?”


    他哭喪著臉。


    自己剛剛到達別苑,還沒下令射箭,空中便飛來幾支冷箭,箭箭不落空。


    這分明是有人借他的手,除掉誠王啊!


    “老天爺啊!宋黎少爺,的確是我的手下誤綁了你,可你也不能這麽害我啊?這哪是在逃的人犯?分明是……”


    “大人,”宋黎疾聲打斷他的話,“這就是在逃的人犯!消息並無差錯!他逃進了別苑,被主家發現報了官。隻是天黑路滑,您到得晚了一步,主家已經被逃犯謀害了。”


    甄容目瞪口呆地看著宋黎,後知後覺地發現他話裏的真正意思。


    “大人,該怎麽結案,您比宋黎在行!恕學生還有要事,先行告退。”


    甄容看著宋黎漸漸遠去的背影,慢慢理清頭緒,眸光亮了起來,佩服得五體投地。


    好一招“無中生有”“借刀殺人”!


    宋黎抱著詠書登上自家的馬車。


    一路上,宋黎告訴她解救的過程。


    四房的院子,緊挨著驚風院。


    詠書怪異的行為,早就引起了宋黎的關注。


    當晚,他正翻閱著父親留下的書籍,耳邊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長久以來的狐疑,促使他推開窗戶向外看去,震驚地發現有人扛著詠書翻牆而出。


    他立刻遣崔森通知宋謹央,自己則帶著崔林快速跟了上去。


    當發現他們的馬車一路向北馳去時,他立刻吩咐崔林去順天府報案。


    還特意叮囑崔林,若府尹不當迴事,就悄悄在他耳邊說一句話“人犯找到了”。


    果不其然,順天府尹一聽到這句話,立刻帶人跟著崔林,沿著宋黎留下的記號,一路找到別苑。


    “對不起,因為要等順天府,才耽擱了時辰,害你受驚了。”


    詠書喝了好幾口熱茶,這才緩過來不少。


    她蒼白著臉,感激地一笑。


    “小叔救了侄女,侄女感激不盡。”


    宋黎仍陣陣後怕。


    今日若他早早安歇,沒有及時發現異狀,豈非失了救人的先機?


    “詠書,日後再不可做如此危險之事!”


    姑娘家就該嬌養在後宅,怎能以身涉險,做下此等驚人之舉?


    後宅正院。


    宋謹央正在聽鬼宿、柳宿的稟報。


    “夫人,幸不辱命!誠王已除!”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順天府在明,他們在暗,一舉除掉誠王這個心腹大患。


    這份功勞,誠王占一半!


    他為了事發後撇清自己,特意選擇別苑,倒是方便他們行事!


    “速將此消息,連夜稟報皇上,讓他早做準備。”


    誠王是太妃唯一的兒子。


    平衡被打破,朝中隻怕又要引起一番腥風血雨!


    宮廷一隅!


    得到消息的太妃,一口鮮血噴在身前的銅像上。


    “宋謹央,你敢殺我兒!我定要將你大禦八塊,以消我心頭之恨。”


    宋謹央揮了揮手,鬼宿、柳宿迅速消失不見。


    她站了起來,帶著劉嬤嬤等人,向四房走去。


    火,已經滅了。


    崔瓏也被人救了出來,隻是臉黑得像關公,衣服被燒破幾個大洞,身上有灼傷,一扯就咧著嘴唿痛。


    宋謹央沉著臉走進四房,眾人不約而同後退,讓出一條道。


    崔瓏忍著痛上前,氣勢洶洶地說道。


    “母妃,我要休妻!顧氏不賢,竟敢放火害自己夫婿,我非休了她不可!”


    宋謹央像是沒有看到他,直接越過他走到顧氏麵前。


    顧氏還在拍著手笑,整個人瘋瘋癲癲的。


    宋謹央上前一巴掌扇在她的臉上。


    眾人震驚,紛紛倒抽一口涼氣。


    “顧氏,你糊塗了一輩子!因為你的無能,險些害了詠書,竟還在這裏裝瘋賣傻!”


    劉嬤嬤吃驚地用手捂住嘴,生怕自己叫出聲。


    顧氏像是絲毫不覺得痛,整個人呆呆傻傻的,沒有說話。


    但,一行清淚奪眶而出。


    劉嬤嬤猶豫是不是該上前勸一勸。


    宋謹央再次冷冷地開口。


    “我忙於和離,沒有及時過問四房的異常。你作為母親,隻顧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絲毫沒有察覺女兒的異常。


    事發後,一味向一個心裏根本沒有你們的人,哀求討饒。書兒都提醒你了,你為何不來正院尋求我的幫助?


    顧氏,你傻啊!


    我自問從未虧待過你們!是什麽讓你認為,我這個婆母隻會偏袒自己的兒子,哪怕他做錯事,也不會喝斥一聲,不會護著你們?”


    顧氏的眼睛慢慢透出光亮,慘白的臉色漸漸漾出一絲血色。


    “你口口聲聲自己錯了,卻還是沒有做正確的事!同歸於盡就能救迴書兒?你這麽做,是想斬斷她最後一絲生機?”


    宋謹央怒其不爭地看著她。


    “哀求、哭泣是世間最沒用的東西。你為何不動腦子,這是哪裏?誰能做主?”


    宋謹央語速極快,犀利的話語,像箭矢般射向顧氏。


    奇怪的是,顧氏被罵後,整個人反而亮堂了起來。


    她麵上前所未有的清明,“嗵”的一聲跪下,連連磕頭。


    “母妃,求您救救書兒,救救我苦命的女兒!”


    “娘!”


    一道嬌脆的聲音響起。


    詠書飛快地跑了進來,跪在顧氏跟前,一把抱住了她。


    “娘,女兒沒事,女兒迴來了,是小叔救了女兒。”


    顧氏的眼淚如傾盆大雨般,紛紛跌落衣襟。


    她不斷眨著眼睛,不讓淚水模糊視線。


    雙手顫抖地撫上詠書的麵龐,貪婪地用眼神描摹著她的五官。


    真正體會到女兒活生生地、毫無損傷地出現在自己麵前,再也抑製不住失聲痛哭。


    “書兒,娘悔啊!是娘沒有保護好你!啊……母妃說得對,是我的無能害了你!”


    悲愴的聲音令人紛紛落淚,宋謹央的眼眶也濕潤了。


    “書兒,迴來就好!迴來就好!!阿留,立刻派人整理東廂,讓她們母女,還有永英暫住。”


    劉嬤嬤領命而去,一邊走一邊狠狠擦拭著眼睛。


    崔瓏厚著臉皮上前。


    “母妃,兒子住哪裏?”


    宋謹央連一個眼風都不給他,冷冷地吩咐素馨。


    “打開與老宅連通的小門,將老四扔進去。從即日開始,四爺搬到老宅。”


    “不,母妃,我不去!老宅鬧鬼,我不去……”


    他拚命掙紮。


    別看他孔武有力,卻被素馨拿住穴住,人刹那間軟倒,使不出力,聽話得像頭小綿羊,被拖去了老宅。


    隨著門“咣當”一聲上鎖,崔瓏恐懼地轉頭,身子緊緊倚靠著小門,眼前是漫無邊際的黑暗。


    恐懼像一條毒蛇,順著黑暗鑽入崔瓏的心底。


    遣退了下人,宋謹央露出疲態,宋黎攙扶著她往正院走去。


    黑暗的小道上,突然衝出一道暗影。


    素香疾步上前,一把扣住來人的咽喉。


    “什麽人,敢偷襲鎮國夫人?”


    燭光照在那人臉上,宋謹央眸光猛然一縮。


    “素香,鬆手。”


    素香剛一鬆手,來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啞著嗓子磕頭。


    “大伯娘,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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