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鬧劇落幕。


    白翩翩被扔迴白家馬車,趕了迴去。


    崔玨被請迴院子。


    周圍人在八皇子的威嚴下,漸漸散去。


    秦五給兄弟們使了個眼色,他們鑽入人群,瞬間消失不見。


    王府後門熱鬧非凡,府中人人提心吊膽,紛紛亮起燭火,派下人出門打探,都被崔瑜打發迴去。


    唯獨正院,始終黑漆漆的。


    沒露一絲光亮,沒有一絲動靜,似乎裏麵的人早已沉睡在夢鄉中。


    崔瑜站在黑沉沉的夜幕下,神色複雜地看向正院。


    他原本想起個大早,哪怕求著、攔著、堵著,也不讓母妃去崔氏祠堂。


    可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糟糕!!!


    他急火攻心,翻身而起,來不及洗漱,立刻命人替王爺收拾幹淨。


    等一切妥當,旋即將王爺抬上馬車,一路顛簸地往崔氏祠堂趕。


    宋謹央起了個大早。


    當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紅光滿麵,喜氣洋洋!


    昨兒奔波一日,竟然沒有一絲疲憊感。


    “王妃,昨兒個夜裏,府裏可熱鬧了。”


    劉嬤嬤見宋謹央醒來,立刻打來熱水,一邊伺候她洗漱,一邊急急稟報。


    “老大得手了?”


    劉嬤嬤驚道:“王妃,您都知道?”


    “哼!他那麽要臉麵的一個人,公然讓秦五出入王府,還不是另有圖謀?”


    劉嬤嬤佩服得五體投地。


    “奴婢聽說秦五手下有一大幫酒肉朋友,平日裏正事不幹,專門偷雞摸狗,打探後宅的醃臢事,東家騙了騙西家,隻怕世子爺專門讓他盯著白家和崔玨。”


    自打真正的小七找到了,劉嬤嬤連七爺都懶得再叫。


    她默了默,把崔瑜、崔瓏被錦衣衛帶走,崔瑜被八皇子救下的事稟報了她。


    今兒一大早,天剛剛蒙蒙亮,就有好幾個人同她說事,聽得她耳朵忙!


    “王妃,四爺那裏會不會出事?”


    宋謹央想了想。


    “孫承誌不敢!他綁了老四,最多嚇唬嚇唬,不敢真下手。老四脾氣暴,也該受點教訓了。”


    狗仗人勢!


    孫承誌敢向汝南王府下手,仗的不過是皇上的勢。


    但他忘記了,自己隻是個僉事。


    他不怕掉烏紗帽,可指揮使怕!


    厲淩是個狠的,更是個聰明的,才不會為了下屬的家事,誤了自己的錦繡前程!


    等和離事了,她得專門了解下四房的事。


    顧氏早些年還挺開朗的,這些年性格大變,不會沒有原因。


    “我讓你熬的老山參可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王妃,是您要喝?”


    宋謹央笑笑,吩咐一句“帶著,別灑了”,就大步向外走去,旁的一句多餘的話也沒說。


    馬車一路往崔氏祠堂行去!


    就在快要到的時候,突然馬車外傳來尖利的吆喝聲。


    “駕!不想死的,統統讓開!”


    聽到叫嚷聲,宋謹央皺了皺眉頭,掀開車簾一探究竟。


    一身豔紅色騎馬裝的少女,手中揮舞著鞭子,飛一般從馬車邊上越過。


    劉嬤嬤也看到了,嘖嘖稱奇。


    “崔首輔的嫡長孫女,好像叫崔好好,性子張揚,最愛騎馬!”


    宋謹央眼前浮現出一人。


    長長的馬臉上,半截眉斜吊眼,薄薄的嘴唇,不苟言笑。


    崔首輔為人低調冷厲,渾身上下透著拒人以千裏之外的寒意。


    孫女倒是逆向生長,張揚狂悖,真不像首輔。


    “走吧!”


    小插曲沒有耽擱宋謹央的行程。


    不一會兒,祠堂到了。


    宋謹央一下馬車,便看到整個祠堂外人頭攢動。


    左邊是崔氏族人,右邊是族學學子。


    為了今兒的大事,族學休息一日,所有學子集齊祠堂。


    族長站在正堂前,看到宋謹央,立刻紅光滿麵地迎了上來。


    “王妃,您來啦!勞您辛苦跑一趟,咱們崔氏一族當真有福啊!”


    崔氏族人見王妃駕到,立刻圍攏過來。


    “王妃大恩,我等無以為報,自家種的蘿卜,請您嚐嚐鮮。”


    “王妃大恩,小的感激不盡,老母醃的鹹菜,請您嚐嚐口感如何!”


    “王妃是個福氣人,老婆子無以為報,特意繡了條抹額給您,希望您別嫌棄。”


    宋謹央笑吟吟地同族人們打招唿。


    隻要是他們送的,絲毫不嫌棄,一一收下,感謝他們的深情厚意。


    族人見王妃如此平易近人,絲毫沒有看輕他們的意思,激動得熱淚盈眶,連番保證,隻要王妃喜歡,他們無限量供應,要多少有多少。


    族長被這一幕驚得眉心直跳。


    看著他們掏出還沾著泥巴的蘿卜、散著香臭味的鹹菜、皺皺巴巴烏漆麻黑的抹額,險些當場暈厥。


    他剛想開口訓斥,看到王妃待他們如此謙和,瞬間吞下所有的話,不著痕跡地將剩下的族人隔開,不再讓他們上前。


    宋謹央緩步走向正堂,一抬頭便看到濟遠衝她擠眉弄眼,險些笑出聲。


    這個老頑童,難得下山一趟,玩得風生水起,樂不思蜀,哪裏都要插上一腳。


    兩人見了禮後,眾人在族長的指引下,步入偏廳,那裏早已布置適當,隻等著王妃駕臨。


    宋謹央走到上首坐下,招唿著父老鄉親和學子們分坐兩邊。


    族長坐在宋謹央下首,邊上是濟遠。


    等上了熱茶,宋謹央端起茶碗,撇了撇茶沫,淺抿了一口,放下茶碗,用帕子按了按唇角,這才悠悠地開了口。


    “我嫁入崔家四十年,捐贈族學三十九年。第一年受捐的學子,如今都成祖父輩了吧。”


    剛才往她手裏塞蘿卜的大爺立刻應聲。


    他笑得見牙不見眼。


    “王妃,我正是那個第一年受您恩惠的學子,如今最小的孫子正上著族學。”


    一邊說,一邊責令孫子向她磕頭謝恩。


    宋謹央看著眼前半大的小子,也很開心,笑吟吟地問他,先生講的課可還聽得懂?族學的飯菜可能吃飽?哪門功課學得最好?對哪門功課最有興趣?


    小子是個憨厚的,眼睛不敢亂瞥,低著頭盯著自個兒的腳尖,老老實實地一一作答。


    “好孩子!是個實誠的,我祝你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說完,瞥了劉嬤嬤一眼。


    後者立刻起身,從隨身的包袱裏掏出一隻荷包,遞到小子的手上。


    宋謹央見他一臉懵,笑著解釋。


    “這裏有五十兩銀子,是你一年的學費、生活費,旁的你什麽都不要想,隻管一門心思認真學習,待考上秀才、成了舉子、通過殿士,好生為大乾效力。”


    小子感動得熱淚盈眶,他“嗵”的一聲跪下,雙手舉過頭頂,恭恭敬敬地從劉嬤嬤手中接過荷包,“砰砰砰”地磕了三個響頭。


    待宋謹央叫了起,才起身坐迴原位。


    族長震驚了!!!


    瞬間目瞪口呆!!!


    不等他反應過來,宋謹央淡然地開口。


    “從今年開始,我不再將銀子捐到族裏,而是按人頭,將銀子分發到每位學子的手中。


    入了族學的,每人每年可得紋銀五十兩,四季衣衫各兩套。


    不論出身和家境,一律一視同仁,絕不厚些薄彼。”


    鏗鏘有力的語聲剛落地,族人沸騰起來,人人感動莫名,紛紛跪地磕頭。


    “感謝王妃大恩,祝願王妃康健。”


    族長的心隨著一聲聲的感激,沉到冰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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