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的年味很濃,除了拜年守歲,村子裏還有社火、舞龍舞獅、唱大戲,花燈節,一直持續到正月十五過完,才算結束。


    今年是個好年景,立春時節,天氣已經逐漸迴暖。冬裏下了兩場大雪,給地裏的莊稼帶來了生機。等到開春,溫度一上升,油菜籽和小麥就會趁勢瘋狂生長。


    小灣村素來有一個不成文的習俗,叫做:不過二月二,地裏不動土。


    這個不動土指的是,不下地也不打地基蓋房子。


    因此,除了在廠裏上班的工人和上學的娃娃,大部分人正月裏是閑賦在家不出門的。


    田馨不愛湊熱鬧,自初二從縣裏迴來後,一直在家研究網店的事情。


    村委會的事情大多有田福順,一早他就告訴田馨,讓她專注網店這個事情。柿子樹的長勢已經起來了,要是開春能下幾場春雨,地裏的水井就能開始使用。


    等到柿子樹掛上果,今年必是一個豐收年。要想實現增收,必須得多想些法子把農產賣出去。


    考慮到多重因素,網上銷售這個事情田福順沒有聲張,讓她先負責起來,等到有眉目了再上報。省的村裏那幾個老家夥再橫生事端幹擾她。


    連著在家憋了好幾天,田馨已經撐不住了。十五一過,她就去了廠裏。


    石料廠過了個年,還整得挺像迴事兒。


    “同心協力創佳績,攜手共進譜新章。橫批:再創輝煌”


    一靠近大門,田馨先對門口的對聯讚歎了一番。


    “還是手寫的,這毛筆字……確實不錯!”


    “小田來了?咋不進去?”劉勝利開著車從門口往裏走,一眼瞅見了她。


    “哦!正往裏走呢,叔,過年好!”


    “好!”倆人正隔著門說話,後麵迴來一輛貨車。劉勝利見車要進門,趕忙把自己車往一邊挪了挪。等貨車進去了,他把車停在花園旁邊,朝田馨招了招手。


    “怎麽了?叔。”田馨走過去問。


    劉勝利沒說話,隻顧著在後備箱往出拿東西。沒一會兒,他拿出一瓶酒和一個盒子遞了過來:“來,小田。替我向你媽媽問好!”


    啊?


    這……


    田馨懵了!


    “叔,你這是做什麽?”她往後退了幾步。


    “一點心意,過年嘛,拿著!”劉勝利提著東西,硬往她手裏塞。


    “哪有這種道理?”田馨連連後退,推著劉勝利的手:“我一個晚輩,沒去跟您拜年,您還反倒給我,羞死人了!”


    “欸!不能這麽說,快拿著,你再不拿。叔這手要勒斷了!”劉勝利笑嗬嗬的抓住田馨的手,硬把盒子塞過去:“這包茶葉是頂好的茉莉花。叔聽說你愛喝茶,專門買的!”


    啊……嗬嗬……


    專門買的?


    小田同學,你何德何能啊?


    能讓供銷科長這麽抬舉,臉呢?


    劉勝利見她麵露尷尬,趕緊正色道:“哦!那你先轉著,我還要去見個人,談點事情!”說完就大步流星的走了,留下田馨一個人看著手裏的盒子發蒙。


    救命啊!這咋辦?


    她正躊躇著,李百萬也開著車來了。遠遠看見田馨站在花園邊發呆,他搖下玻璃喊了一聲:“小田!”


    “哎!”田馨下意識迴頭應了一聲。


    李百萬紅光滿麵的從車上下來。過了個年,他的大肚子似乎又圓了一圈,眼看著皮帶扣就要繃不住了。


    “哈哈哈……”她沒忍住,轉過頭抿著嘴狂笑。


    李百萬一看她偷笑,正了正衣服,走過來問:“你笑啥裏!”


    “沒,沒笑啥?”田馨調侃道:“廠長,你這年過得挺不錯啊!”


    李百萬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大肚子,笑了笑:“還可以,還可以!”


    “你這是來給叔拜年來了?”他指著田馨手裏的盒子問。


    拜年?


    田馨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盒子。


    我靠!這咋辦?


    “啊……嗬嗬,對啊,過年好!”她尷尬的笑著問候,手裏的盒子卻沒遞出去。


    李百萬剛想伸手接住,見她沒遞過來,一時也尬住了:“那……那先走,去辦公室坐坐!”


    阿西吧——要了命了!


    “行,叔。”她硬著頭皮答應:“你先過去,我等會就來!”說完,沒等李百萬反應,她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出了廠門,留下李百萬一個人在原地蒙圈。


    這娃咋了?


    二十分鍾後,田馨重新提著兩盒點心進了李百萬辦公室。


    “叔,過年好!”她把點心放在辦公桌上,鄭重的問了聲好。


    李百萬看了看點心盒子,又看了看她,一臉懵:“你剛幹啥去了?”


    這哪能說?


    她立馬滿臉堆笑的對著李百萬:“叔,你們那沒有軟香酥吧?”


    “沒有。”


    “這個您嚐嚐,特別好吃!本地特產!”


    可以了吧?別再問了!


    “哦!行,謝謝!”李百萬收下盒子,放到一邊:“你來的正好,叔有事和你說!坐!”


    田馨拉出一把椅子坐下,等著李百萬往下說。


    “小田!”李百萬邊給兩人倒茶邊說:“新年新開始,咱這廠子開了一年了,局麵也慢慢拉開了!但是去年的效益很不好,年前本來計劃裁一部分人,後來想著到過年了,就沒有實施這個事!


    現在年過完了,我打算把各個崗位的人員都精減一下,這是名單,你看一下!”


    “裁員?”田馨驚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這……這事原本您也用不著跟我說。”她憂心道:“可是,村裏的情況您也知道,當初要不是為了讓他們有份工作養家糊口,我可能連這個事提都不會提!現在估計也沒有這個廠!”


    “你不著急,我話還沒說完呢?”李百萬把她按著坐下:“你這個娃,性子太急!”


    他握住茶杯,緩緩說道:“我知道,這個廠建成不容易,你們有你們的考量,我有我的打算。要不是這,被裁掉的這些人,廠裏沒人補貼3個月工資,你看行不?”


    “這不是3個月工資的事兒,他們要的是長期保障。一旦失去工作,有些家裏的經濟就全斷了!能外出找工作的還好,你像郭振民郭萬順這種,要是被裁了,那一家老小就剩喝西北風了!”


    田馨心急如焚,這才剛過完年。要是讓大家知道被裁員了,那村裏不得炸鍋,後麵的事情還怎麽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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