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梁啟元離開後,楊翰宇的鐵杆小弟楊大元湊過來說道:


    “營座,現在晉綏軍早就樹倒猢猻散了,一個小小的團長也敢充大尾狼;


    他們一個團都不夠日本人一個中隊打的,現在投過去無異於明珠暗投,還請三思。”


    這也是楊翰宇擔憂的,現在的三晉大地是日本人的天下,晉綏軍控製的地盤也就幾個縣,哪一天就可能被日本人滅了。


    “大元,話雖如此,但漢奸這頂帽子的確頂得難受,老楊家畢竟世代忠良;


    如果能曲線救國那是最好,路不能都堵死了,看看再說。”


    楊翰宇的話說的漂亮,實則是晉綏軍的秦團長要收拾他,而華北方麵軍的鬼子主力都在徐州戰場,敵後戰場隻能收縮兵力。


    清溪鎮小酒館,一身便衣隊打扮的沈振華顯然是在學雲龍兄,而旁邊鐵柱也是大搖大擺的斜挎盒子炮,就是眼神閃爍,底氣明顯不足。


    偵察班已經隨一排出去打野了,沒人可用的沈振華隻能自己客串起了偵察員,連部通信員鐵柱給他打下手。


    沈振華當場批評起鐵柱來:


    “鐵柱,你那一對眼珠老轉悠啥,在清溪鎮這身行頭可以橫著走,就是偽軍也不敢造次。”


    “指導員——”


    “叫隊長,咋記不住呢,你小子真不是這塊料;


    以後不帶你出來了,白瞎了一隻燒雞。”


    鐵柱一聽下次不帶他出來了連忙換了副笑臉,討好似的說道:


    “別啊,整個三連還有比我更適合的嗎?


    我給你露一手!”


    “你看看啊——那個店家,趕緊給老子再送壺燒酒過來!”


    店家嚇得連忙點頭哈腰的跑了過來說道:


    “兩位老總,小的這是小本經營…”


    顯然店家把他們當成吃白食的二狗子,已經上過兩壺燒酒,再上一瓶今天白幹了。


    沈振華大大咧咧的掏出一塊大洋往桌上一拍,瞪著大眼說道:


    “趕緊上酒,今天大爺心情好,不差錢。”


    店家支支吾吾半天也不敢收,也不去打酒,沈振華隻能揮手將他打發走。


    他們是來鎮上偵察偽軍虛實的,可不是嚇唬店家吃白食的,既然偽軍的駐防情況已經摸清,吃飽喝足後就打算走人;


    剛準備起身,門外就晃進來兩個偽軍,看軍銜還是軍官,沈振華靈機一頭,就自來熟的招唿他們過來喝酒,並且大聲地喊道:


    “店家,再給切兩斤豬頭肉、兩個鹵豬蹄來;


    上兩壺好酒,再磨磨蹭蹭把店都給你拆了。”


    店家一看這架勢嚇得腿都軟了,黑皮狗和黃皮狗聚會,能保住店就是萬幸,隻得老老實實的將好酒好肉端上。


    來人正是楊大元和另一個連長,楊大元坐下後就警惕地問題:


    “兄台麵生得很,在哪裏高就?”


    沈振華大大咧咧地拱了拱手道:


    “縣便衣隊的,東鄉太君派兄弟們到周邊轉轉。”


    楊大元心裏本來就有鬼,當即就嚇了一跳,還以為是鬼子派過來暗訪他們的,這擱古代可是欽差,當即就換了張笑臉說道:


    “這位兄台怎麽稱唿?”


    鐵柱突然就開竅了,囂張的說道:


    “少套近乎,這是我們便衣隊沈隊長——”


    沈振華當即就拉下臉來說道:


    “鐵柱,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出來要低調!


    都是為太君辦差,什麽沈隊長——沈某。


    不知兄弟在皇協軍營任啥職務?”


    楊大元見果然是“欽差”,便衣隊長官不大,但在東鄉閣下麵前說得上話,當即就反客為主起來:


    “楊隊長客氣,兄弟是一連長,這位是蔡連長,都是自家人;


    今日難得來清溪鎮公幹,就由兄弟做東給楊隊長,還有這位兄弟接個風。


    小地方招待不周,還請海涵。”


    沈振華見楊大元很是上道,就故意推讓了一番後說道:


    “既然楊連長盛情難卻,那兄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下次去縣城我來做東;


    就喝東鄉太君賞的那一壇好酒,不醉不歸。”


    沒過一會小二就酒菜送了過來,滿滿的擺了一桌,幾人開始喝酒吃肉,好不熱鬧。


    一壇酒下肚後,雙方說話就隨便了,楊大元也開始套起了沈振華的話。


    沈振華似乎有些上頭,嘴巴也沒有那麽嚴了,還囂張地說道:


    “楊兄,你們這防務也太鬆懈了,鎮口的崗哨隻會找食,對來往客商的盤查完全是走過場;


    要是讓土八路混進來吃罪得起嗎?東鄉太君可是再三強調要加強警戒,現在是非常時期……”


    楊大元連忙舉杯賠罪道:


    “沈兄提醒的是,這都是下麵的混賬,等迴去後兄弟好好收拾他們;


    東鄉太君那邊還請沈兄多擔待點。”


    沈振華故作遲疑的說道:


    “兄弟也是公務在身,東鄉太君抓軍紀很嚴的。”


    楊大元握住沈振華的手說道:


    “自然不能讓沈兄為難,軍紀的事兄弟迴去後就嚴抓。”


    沈振華一掂量,手上的銀元至少有十幾個,看來這些偽軍的小日子過的不錯,很自然的就揣進了口袋裏,然後話風立馬就變了:


    “好說,好說!自家兄弟,都不容易。”


    接下來的談話就更加隨意了,楊大元見沈振華的作派就知道平時沒少收錢,都是拿著鬼子的雞毛當令箭;


    十幾塊銀元就給打發了,估計就是一個小嘍囉,但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這些人屁本事沒有,成事不足,但壞起事來就讓人很難受,花點小錢就當打發狗了。


    他們最近跟國府軍那邊來往比較密切,楊大元也怕被沈振華看到什麽;


    這些可都是日本人派出來的暗探,一句話就可能決定他們兄弟的生死。


    楊大元見沈振華喝的有些暈暈乎乎,就各種套沈振華的話,也被老沈套去了不少,兩壇燒酒下肚都有些暈。


    沈振華見火侯差不多了,就搖搖晃晃地說道:


    “楊兄,兄弟有些喝多,怕耽誤了公務;


    楊營長那裏兄弟就不去拜會了,總要避點嫌,這就迴城向太君複命。”


    “小二,結賬!”


    沈振華吆喝完就假惺惺的要掏錢,手伸向的還是楊大元給他的那些銀元,一看就是窮光蛋。


    楊大元鄙視地望了沈振華一眼,然後攔住他道:


    “沈兄見外了,來清溪鎮了還讓你請客,打兄弟的臉呢!”


    沈振華很自然的就把手抽了出來,接著裝逼道:


    “那就多謝楊兄了,下次去縣城我來安排;


    可不敢跟兄弟爭,否則跟你急!”


    “好說好說,這裏交給楊某,沈兄慢走。”


    沈振華就在鐵柱的攙扶下晃晃悠悠走出了大門,離開時還順了老板一包煙,舌頭打著卷說道:


    “我兄弟買單,不差錢!”


    蔡連長見沈振華走遠後就把腦袋湊過來說道:


    “狗屁的隊長,就是個小混混,搭理他幹嘛,白瞎了一桌酒席。”


    楊大元瞬間就恢複了正常,冷笑一聲道:


    “幾個小錢而已,別看這些小混混,可是帶著任務來的,一直在套我的話;


    不給他們幾塊骨頭,迴去在東鄉太君跟前亂說話可就麻煩了,小鬼難纏啊。”


    蔡連長想想也是,便衣隊那群無賴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


    兩人買完單後就匆匆離開了,東鄉老鬼子向清溪鎮派有眼線的事得盡快告知楊翰宇,與晉綏軍那邊的接觸還是要謹慎些。


    自始至終他們都沒有懷疑沈振華身份的真實性,實在是老沈演得太像;


    再加上楊大元心裏有鬼,先入為主,被沈振華蒙過去也就不在話。


    楊大元更應該慶幸被蒙過去,否則他和蔡連長就別想活著離開了,沈振華身上的盒子炮可不是吃素的。


    沈振華是一路晃晃悠悠出的清溪鎮,在鎮口還借著酒勁教訓了幾個偽軍,順便將楊大元剛請他喝酒的事抖落了出來;


    嚇得帶隊班長又塞給他兩塊銀元,離開時沈振華還自嘲了一句:


    “這身狗皮還真好使!”


    “指導員,你可把我嚇得不輕,我差點拔槍結果那倆個狗漢奸。”


    鐵柱說這話時完全沒有意識到在店家眼裏,他倆也是狗漢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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