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影:“……”


    徐鳳鳴無奈地看著鄭琰:“逞口舌之快,請問你現在激怒她,對我們有什麽好處嗎?”


    “沒什麽好處,”鄭琰認真地思考了兩秒鍾,誠懇地說:“可是不管我激不激怒她,她都不會放過我們啊!”


    徐鳳鳴:“……”


    說的好像有道理。


    鄭琰說完,又去看薑冕:“殿下,真的就不可能了嗎?你現在要是改變主意,說不定我們就不用死了呢。”


    薑冕:“……”


    “不過不用怕,”鄭琰毫不避諱地說:“我去抓住她當人質,咱們照樣可以逃出去。”


    徐鳳鳴簡直服了鄭琰:“你當她是傻的嗎?專門等在那裏讓你抓?再說你要抓就抓,你還說出來?”


    此時,一個男人從殿後轉了出來,這男人身形高大,體格魁梧,一襲黑衣,作刺客打扮。


    男人蒙著麵,看不清長什麽樣,不過他金發碧眼的特征十分紮眼,顯然,這人來自西域。


    “這位小公子確實很聰明,”男人懷裏抱著把劍,走到宋影旁邊站定:“不像他,”


    他指了指鄭琰,滿臉的鄙夷:“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一看就是短命鬼。”


    這人雖不是本地品種,一口官話卻字正腔圓,沒有口音,甚至比有些本地人還說的好。


    鄭琰炸毛了:“你說話小心點!誰短命?!你才短命呢!你全家都短命!”


    薑冕:“……我覺得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最佳時機……”


    宋影:“薑冕……”


    “不是說了嗎?!”鄭琰不耐煩道:“強扭的瓜不甜!我家王子殿下不喜歡你!聽不懂嗎?!怎麽?你還想逼良為娼啊?!”


    宋影:“……”


    薑冕:“……”


    宋影深吸了一口氣,才堪堪維持住自己的修養,沒有破口大罵。


    “找死!”宋影咬牙切齒道,她做了一個手勢,架在殿外蓄勢待發已久的箭矢霎時脫離弓弦,瞬間箭雨如注,從麵八方向襲來。


    “我都跟你講了不要激怒她、不要激怒她!”危機時刻徐鳳鳴一腳踢翻案幾擋在身前,那案幾霎時間插滿了密密麻麻的羽箭:“你怎麽就是不聽!”


    鄭琰護著薑冕躲在案幾後,還得騰出手來打掉另一邊射來的箭矢:“我怎麽知道她這麽容易生氣啊!公子!這樣不行!得想個辦法逃出去啊!”


    “有什麽辦法?!”徐鳳鳴一手抵著案幾,一手抽出明光劍,不斷打掉源源不斷飛來的箭矢:“你倒是想想看啊!”


    突然,殿內傳來兩聲巨響。


    中毒後一直沒說話靠內息壓製毒性的薑勤跟謝佑同時行動。


    兩人一人扛著一張案幾走到殿門處,抵擋住一部分的羽箭攻擊。


    瞬息間,那案幾上就插滿了箭矢。


    “阿冕——”


    薑勤、謝佑二人中的毒極為狠辣老練,乃是自西域傳過來的毒藥,此毒無色無味,卻兇狠霸道。


    盡管這二人運功調息,然而那毒藥早已深入骨髓,卻也隻能稍微減緩毒藥蔓延的速度。


    整個汀山行宮四下大門洞開,源源不斷的士兵湧進了行宮。


    薑勤強行咽下去一口血:“我跟謝將軍掩護你們!你們想辦法突圍!”


    “王叔!”薑冕雙目赤紅,不斷喘息。


    薑勤跟謝佑已經扛著案幾頂著那箭雨衝了出去。


    薑勤跟謝佑二人衝出殿外,兩人同時將手上的案幾擲出去,隨後衝上前去。


    暗夜中,將軍劍冰冷鋒利的劍刃閃爍著無數火把的光芒,啖肉飲血,硬生生替薑冕殺出了一條血路。


    “就是現在!”鄭琰大喊道!


    緊接著一聲巨響,三人同時撞破殿門朝外衝去。


    謝佑跟薑勤二人在前麵替他們開路,給他們爭取逃跑的時間。


    薑勤麾下副將率軍包圍了整個行宮,行宮四麵八方全是楚軍,源源不斷地向他們靠近。


    混亂中,薑勤將手中的將軍劍一擲,一劍將兩個衝向薑冕的騎兵先後串成了串:“上馬!”


    兩名騎兵倒地身亡,鄭琰迅速抓住韁繩翻身上馬,一手抓住薑冕的手臂,將薑冕拉上了馬!


    徐鳳鳴一劍斬下一名向自己衝來的騎兵,立即翻身上馬。


    薑勤跟謝佑二人不愧是傳世名將,隻片刻間,整個汀山行宮便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硬生生給薑冕殺出了一條血路!


    然而殺了一批,後麵還有更多的士兵湧上來。


    兩人且戰且退,竭力保護薑冕三人往宮外衝!


    宋影在那西域刺客的保護下上了行宮高牆,看著他們在人海中橫衝直撞,看見有薑勤跟謝佑在,士兵們竟然一時半會兒近不得他們的身。


    “殺了他們。”宋影吩咐道。


    “是。”那西域人一點頭,消失在了高牆上。


    本就身中劇毒的薑勤體力消耗太大,逐漸體力不支,掄劍的右手開始發抖,手上的速度也明顯慢了下來。


    他又吐出一口血來,已然氣力不濟,長劍撐在地上才堪堪撐著自己身體沒有倒下去。


    突然,一名騎兵騎馬兵來,手起刀落,劈向薑勤。


    “王叔!”薑冕大喊一聲。


    薑勤長劍一挑,將那騎兵斬下馬來:“快走!”


    “殿下!”謝佑一邊砍人,一邊大喊道:“你一定要活著離開楚國!”


    突然,一柄長劍自謝佑後背穿入,貫穿了謝佑的前胸。


    謝佑身子不由自主前傾,口中立即噴出一口鮮血來。


    薑冕:“……”


    薑勤將一人斬落馬下,一支不知道從何而來的箭直奔他麵門而去,薑勤將軍劍一挑,將那箭挑開。


    然而他躲得過第一箭,第二箭,卻躲不過密密麻麻的箭雨。


    無數根箭矢射向薑勤,隻一瞬間,薑勤的前胸後背都被插滿了箭。


    薑勤終於再也沒了力氣,他雙腿一軟跪倒在地上,最後一幕,他看見遠處的高牆上,自己的副將站在宋影身旁看著自己。


    原來,他始終對自己培養謝佑沒有提拔他的事耿耿於懷。


    “阿冕……”薑勤張了張,嘴巴裏卻一股一股地往外噴血。


    “不……”薑冕雙眸赤紅,嘴唇無聲地張合著,眼睜睜看著他們二人的速度越來越慢。


    眼睜睜看他們像被團團圍住的兇獸一般,從最開始的所向披靡,無人能接近其左右,變成了後來的困獸之鬥,再也無力掙脫。


    最後,眼睜睜看著他們倒在了人群裏。


    “殿下,”鄭琰抱著薑冕的腰,一劍砍死一個騎兵:“你王叔和謝將軍是為了保護你,你要好好活著,以後給他們報仇雪恨!”


    “王子冕通敵叛國,勾結外敵,謀害國君!”宋影站在高牆上,麵朝著一片混亂的行宮,大喝道:“戕害我大楚上將軍以及虎賁將軍!論罪當誅!凡能取反賊薑冕及其黨羽項上人頭者,榮升三級,賞白銀萬兩!黃金千兩!”


    “哦喲!”鄭琰坐在薑冕身後,赤霄劍上下翻飛,不斷斬殺士兵:“好大的一頂黑鍋啊!好豐厚的獎賞啊!真是好一出大戲啊!所以說啊!得罪誰都不要得罪女人啊!”


    “怎麽?!”另一邊,徐鳳鳴滿臉髒汙,一身白衣已經被染得血紅:“你心動了?!”


    “有一點點,”鄭琰說:“那可是白銀萬兩呢!白銀萬兩!”


    徐鳳鳴:“別忘了,還有千兩黃金呢!”


    “對啊!”鄭琰說:“有這個錢了,以後我還當什麽刺客?!我還需要看姓趙那個悶騷的臉色,被他一大家子當狗似的唿來喝去嗎?!


    這樣我就可以拿著那錢!找個好地方,娶個媳婦,然後老婆孩子熱炕頭,悠閑到死了!”


    “誌向不錯!”徐鳳鳴說,突然他眼角餘光瞥到一個黑影撲向鄭琰二人,忙大喊道:“小心!”


    電光火石間,那刺客已經接近了鄭琰身邊,手上長劍閃著微光,倒映著薑冕的容顏。


    突然,一支長箭從人群外飛來,直奔那刺客而去。


    那刺客當即旋身,抽劍一擋。


    “鏘——”


    箭尖撞上那刺客的長劍,激起一抹細碎的火花,發出一聲刺耳的兵器碰撞聲,竟生生逼的那刺客往後倒退了好幾步!


    趙寧站在高處,收起手上的大弓,隨後躍下牆來,往宮裏衝。


    與此同時,還有一兩百名作刺客打扮的黑衣人手持兵器,衝進了行宮。


    趙寧殺出一條血路,跑到徐鳳鳴旁邊,徐鳳鳴一伸手,趙寧抓住他的手,翻身一躍上馬,坐在徐鳳鳴身後。


    “你怎麽又迴來了?!”徐鳳鳴問道。


    “他們已經連夜出了潯陽城,”趙寧說:“放心吧。”


    徐鳳鳴:“你把信送到了?”


    趙寧沒答徐鳳鳴的話:“人太多了,我們先出去。”


    “先去幫鄭琰,”徐鳳鳴也知道到現在不是糾結送信那事的時候:“那刺客太厲害了,鄭琰可能搞不定。”


    “放心吧,有人救他。”趙寧繃著一臉淡漠,語氣還是那麽淡定,無波無瀾的。


    徐鳳鳴也看見了包圍圈外圍亂了起來,當即不再多言。


    “你來控馬。”趙寧從徐鳳鳴手上接過明光劍。


    徐鳳鳴抓緊韁繩,雙腿夾緊馬腹:“駕!”


    馬兒前蹄高抬,嘶鳴一聲,朝前奔去。


    趙寧手持明光劍,砍瓜切菜一般朝那些士兵砍去。


    有了那些刺客的幫忙,他們的困難小了許多。


    原本鄭琰說趙寧這幾年來除了找他,剩下的時間全部都在練武,徐鳳鳴以為鄭琰是在吹牛。


    現在徐鳳鳴信了,雖然有人幫忙,但麵對這麽多的士兵,想逃出去仍然很困難。


    然而趙寧帶著他衝出包圍圈簡直如履平地,走馬觀花一般,兩個人不費吹灰之力就衝出了重圍。


    趙寧身上不但沒有半點傷,連衣服都沒被劃破一點,他氣息平穩,絲毫看不出剛剛才經曆過一番殊死搏鬥。


    衝出重圍後,趙寧接過徐鳳鳴手上的韁繩控馬往汀山下奔去。


    徐鳳鳴:“鄭琰他們出來了嗎?!”


    “放心,”趙寧雙手環過徐鳳鳴的腰,抓住韁繩說:“他們不會有事的,我們下去等他們。”


    說罷,一抖韁繩,往汀山下方衝去。


    身後有追兵追來,十幾名刺客在他們背後斷後。


    趙寧沒說這些刺客是從什麽地方來的,徐鳳鳴自然也沒問。


    兩個人縱馬狂奔,下了汀山直蹦潯陽城外而去。


    兩人跑出去近五十裏地,及至天明時分才在一個廢棄的茅屋下停下來。


    宋扶帶著長春閣一幹人在這裏等他們。


    一下馬,趙寧便抓著徐鳳鳴的手腕把脈,他把完脈還不放心,仔仔細細將徐鳳鳴渾身上上下下檢查了個遍:“有沒有受傷?”


    徐鳳鳴搖了搖頭,宋扶從茅草屋內走出來看見一身狼狽的徐鳳鳴和趙寧:“究竟是怎麽迴事?!”


    宋扶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大致經過,然而來報信那人也隻說有危險,讓他們馬上離開潯陽,離開楚國,說了就走了。


    宋扶當時就覺得事情可能有變,盡管心有疑慮,卻不敢確定究竟是怎麽迴事,隻得先帶著一幹人等連夜出了潯陽城。


    “我們都被宋王後耍了,”徐鳳鳴微微喘著氣,他也顧不得什麽禮儀了,這一晚上先是被亂軍包圍,後麵又是竭力逃命,早就已經累得快虛脫了。


    他現在嗓子發幹,嘴唇都起了幹皮。


    徐鳳鳴幾步走到旁邊的石頭上坐下:“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是她的圈套。”


    “你是說她不是真心想救薑冕?”宋扶道:“難道她跟薑冕的往事其實是傳言?”


    雪娘端著一杯茶來分別遞給徐鳳鳴跟趙寧,趙寧伸手接了,先摸了摸杯壁,然後將那茶遞到徐鳳鳴唇邊。


    “不,”徐鳳鳴仰了仰身子,垂眸看清是茶水後伸手接了:“從薑懋決定出兵駐守洛陽,到後來他突然發怒將薑冕囚禁起來,再到最後她費盡心機營救薑冕……這一切,全部都是她的計劃。”


    徐鳳鳴:“師兄,我們被這個女人耍了,這一切都是她的計劃,我們都成了她的棋子,她親手謀劃了一切,然後設計引我們來楚國陪她演了這麽大一出戲。”


    宋扶:“……”


    “傳說這宋國公主自小便聰慧過人,”宋扶靜默許久:“天生一顆七竅玲瓏心,現在看來,果然名不虛傳。”


    馬蹄聲響起,鄭琰跟薑冕終於來了。


    兩人騎著馬跑來,薑冕勒停馬,鄭琰便滿身是血的從馬上滾了下來。


    薑冕立即跳下馬來,去檢查鄭琰的傷勢。


    薑冕手足無措地看著鄭琰,鄭琰全身都是血,身上的衣服被砍得破破爛爛,他根本無從下手,生怕碰到他的傷口:“鄭琰,鄭琰……”


    “噯……”


    鄭琰氣若遊絲還笑得出來,他伸出血手掌去替薑冕擦眼淚,結果反倒抹得薑冕滿臉都是血:“殿下,你別哭啊……我還沒死呢……你一哭……我心都要碎了……”


    薑冕:“……”


    突然就覺得自己那愧疚之情喂了狗。


    徐鳳鳴上前來:“先把他抬進去。”


    薑冕點點頭,兩人動手時,趙寧走上前來:“我來。”


    徐鳳鳴還不懂他的“我來”是幾個意思,是要幫薑冕還是要幫自己,就見他走上前來,提布娃娃一般一把將鄭琰從地上提了起來。


    鄭琰:“……”


    薑冕:“……”


    宋扶看不下去了:“還是讓雪娘她們來吧,女孩子手總要輕些。”


    “哦。”趙寧一鬆手,啪一下把鄭琰扔在了地上。


    眾人:“……”


    鄭琰疼得喊都喊不出聲,隻得小聲呻吟。


    雪娘帶著幾個姑娘,輕手輕腳地把鄭琰從地上扶起來,扶進茅草屋裏邊一張破塌上。


    一位姑娘小跑著前去在榻上鋪了幾床厚棉絮。


    眾人把鄭琰扶到榻上躺著,徐鳳鳴上前去替鄭琰檢查傷勢,他拽著鄭琰的衣服一撕,把鄭琰的衣服撕了個稀爛。


    “嘶……”鄭琰咬著牙吸了一口氣:“公子,你輕點兒……我還不想死呢……”


    徐鳳鳴挑了挑眉,嘴角憋著一個不懷好意的笑,他若有若無瞟了身上一塵不染,隻有衣角上濺了些血跡,連頭發絲都沒亂幾根的薑冕。


    薑冕滿臉的擔憂,愧疚之情溢於言表,自然沒察覺到徐鳳鳴那諱莫如深的神情。


    “這就疼啦?”徐鳳鳴一臉的居心不良:“剛才嘴巴不是挺硬的嗎?”


    “我的天,”鄭琰虛弱地說:“公子,你有沒有良心,好歹我也替你跑了那麽多腿……”


    徐鳳鳴還要動手,趙寧又走了進來:“我來。”


    他氣勢洶洶走到榻邊,雙手揪著鄭琰的破衣服又是一撕。


    鄭琰又咬著牙嘶了一聲,這次他不敢再開口了。


    他知道跟徐鳳鳴鬥鬥嘴沒事,但是要敢跟趙寧耍嘴皮子,趙寧很有可能會趁他病要他命,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弄死。


    徐鳳鳴:“……”


    “還是我來吧,”薑冕說。


    “好。”趙寧想都沒想就鬆開了手,拉著徐鳳鳴退了出去。


    薑冕小心地撕開鄭琰的衣服,發現他身上全是大大小小參差不齊的傷口,背上還中了兩箭,腹部也有一支被他自己斬斷的箭頭,還不斷往外滲著血。


    薑冕:“……”


    “我欠你一條命,”薑冕愧疚道:“以後我一定會還你的。”


    “嗯,”鄭琰說:“殿下,你可得說話算數,我可都記著呢。”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薑冕認真地點了點頭:“我不會拔箭,我去叫徐先生他們進來吧。”


    他說完就出去了,片刻後,趙寧又進來了。


    鄭琰:“……”


    幸好這時徐鳳鳴跟了進來:“不要把他折騰死了,要不然以後你不在的時候,就沒人保護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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