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娣,娘來了。”


    二娘身子突然顫動了一下,不可置信地迴頭。


    她娘帶著小弟,笑嗬嗬的站在門口。


    滿眼得意。


    又帶著一點點討好。


    不過不是對她,是對吳老婆子。


    “你們怎麽來了。”


    二娘快步上前,站在吳老婆子身前。


    臉色很是難看。


    “來看看你啊,咱們娘倆都快一年沒見了。”


    王婆子內心不耐。


    來了就來了,問什麽問。


    她樂意來就來,要她管。


    小賤蹄子。


    “還不趕緊去倒一碗糖水,再給你弟弟那些好吃的出來,一點眼力見沒有。”


    王婆子看二娘還站在原地不動,內心有點惱怒。


    嗬斥道。


    微微顫抖了一下,二娘很快挺起胸脯,護在吳老婆子身前。


    她已經長大了。


    二十四了,不再是她想打就能打的人了。


    “憑什麽!”


    看著那肥壯的小弟,二娘幾欲作嘔。


    從小,她跟阿姐兩個人就得服侍他,就因為他是男的!


    多麽可笑。


    王婆子突地沉下臉,陰惻惻的:“我是你娘,我讓你去你就去!”


    吳老婆子拍了拍二娘的腰,站了起來。


    “你來我家,使喚我兒媳婦,你問過我了嗎?”


    她一站起身,吳老大吳老三就默默地站到了身後。


    不是很遠,就幾步路的距離。


    臨娘從牆角拿起一根柴火棍,放在手裏掂量了一會。


    慧娘直接把福丫塞給吳老頭,轉頭虎視眈眈的盯著王婆子二人。


    莫名的,福丫感覺有一種戰爭一觸即發的感覺。


    “這是幹什麽,我女兒,使喚兩下還不行了。”


    王婆子微微後退一步,心虛的小聲辯駁。


    王小弟更是直接躲到了她的身後。


    瑟瑟發抖。


    好幾年前,二娘結婚之後不久。


    王婆子來鬧過,吳老三吳老二愣是壓著他揍了兩刻鍾。


    差點給他揍的下不來床。


    現在是反射性的看到這兩人就渾身酸痛。


    “二娘既已經是我家的兒媳了,你還來幹什麽。”


    要是別的親家來,吳老婆子說不出這句話。


    但是王婆子……


    哼。


    為了銀子差點把二娘賣進地主家當小妾。


    “那也是我女兒!我生的!”


    王婆子不滿的嚷嚷,在原地跺腳,卻還不敢上前叫囂。


    上次叫過了,把她的好兒子揍個半死。


    心疼死她了。


    偏偏還是什麽他們家先去找事的,賠償都隻能拿十個雞蛋。


    十個雞蛋!


    怎麽夠!


    明明是攛掇著王招娣(二娘)往家裏送點東西。


    最好是什麽銀子啊,好吃的啊。


    肉啊,大補的東西。


    都送過來。


    可是偏偏這個小賤蹄子一點都不懂事。


    愣是什麽都沒送過來。


    那要她有什麽用!


    早知道當初就該直接賣去給老地主當小妾!


    還能收十兩的彩禮呢!


    “我還不如去死了。”


    在你膝下,從來沒吃飽過一頓。


    嫁到吳家之前,從來不知道肉是什麽味道。


    糖是什麽東西。


    還記得她八歲時,肚子實在是餓的不得了了。


    王婆子給小弟做的肉,還有糖水。


    糖!


    肉!


    她從來沒吃過的東西。


    王小弟卻一個月能吃一頓。


    因為實在是餓得不行了,所以聞到那個味道忍不了。


    舔了一口。


    下一秒就被王婆子一腳踢翻。


    “你是個什麽東西!也配吃糖!賤東西。”


    說完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要不是大姐聽到聲音過來護住她,她怕是真的會被王婆子給活生生打死。


    後來十二歲,大姐被王婆子賣給另一個地主,做那小妾。


    第二年就死了。


    她哭的不行,結果聽到王婆子在那數銀子。


    “賤女死的好啊,那王地主還給送來了五兩銀子。嘖嘖,又能給光宗買肉吃了。”


    “娘,我明天要吃肉!”


    “好,吃。”


    原來女娃,真的不值一提。


    就連死,也會因為給家裏帶來銀子而被誇“死得好”。


    她的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離開王家。


    脫離王婆子的掌控。


    後來嫁給了吳老二,才算是脫離了王婆子。


    “你!”


    王婆子咬牙切齒,惡狠狠地盯著二娘,仿佛要把她活剝了。


    避免打架,吳老婆子直接問了:“你來幹什麽?”


    雖說是同一個村,但是都平時不見登一次門的,今兒來幹嘛?


    吳老婆子不得不懷疑她別有居心。


    “哎,親家你也知道,我家光宗到現在了還沒娶妻……”


    福丫坐在吳老頭腿上,目光炯炯的看著。


    掃了王小弟好幾眼。


    麻子臉,蒜頭鼻,關鍵是那油的可以炒菜的頭發。


    還有那水桶般的腰。


    這誰能看得上?


    誰要加進來就真是倒了血黴了。


    幸好還沒人上當。


    “關我啥事啊。”


    吳老婆子不耐煩聽她扯這些。


    估摸著又是借銀子的。


    她就想不通了。


    幹嘛都要來找她借銀子?


    “女方那邊要二十兩銀子,再加上婚宴新服什麽的,多多少少也要三十兩。我們家實在是出不起這個錢啊。”


    王婆子憂愁的歎了一口氣,看著吳老婆子,滿眼都是,你快接啊,你快說你借我銀子啊!


    “出不起為什麽要娶。”


    冷不丁的,吳老大悶悶的說了一句話。


    頓時沉默了一大片。


    話是這麽說,但是……


    “三十兩娶一個媳婦?你們家也是真有能耐,那你們娶吧,我們家沒銀子接你。”


    吳老婆子擺擺手,似乎很為他們感到高興的樣子。


    “看來你也快到抱孫子的時候了。哎呀,我們家這五個小的,四個男孩吵得要死,還是我福丫乖。到時候希望你孫子也能像我福丫這麽乖。”


    落在王婆子耳朵裏,就是滿滿的炫耀。


    我生了三個兒子。


    對,三個兒子。


    現在又有四個孫子,一個孫女。


    我詛咒你孫子變孫女……


    “你敢咒我!”


    “誰咒你了!”


    “不行,你必須借錢!”


    “我呸我就不借,你能把我怎麽滴!”


    “王招娣,趕緊給錢!我知道你手裏有錢!”


    王婆子奈何不了吳老婆子,把矛頭指向二娘。


    對著她怒吼。


    二娘根本沒想忍,轉身從臨娘手裏搶過柴火棍,掄起來對準王小弟就打。


    “我幹死你!來打我家秋風!老娘喂狗也絕不給你!草他娘的!”


    福丫震驚的張大嘴巴,看著院門。


    二娘舉著柴火棍打王小弟的身影一下子出現,又一下子消失。


    怕她吃虧,吳老大吳老三趕緊到門外站著。


    有不對的就上去幫忙。


    最後,王婆子二人落荒而逃。


    二娘拎著柴火棍迴來,心裏悲涼。


    招娣,這個名字。


    陪伴了她近十六年。


    成親的第二天,因為她的名字,吳老婆子頭疼到底要叫她什麽。


    還是她自己說的。


    “我在家裏行二,喚我二娘吧。”


    我聽婆母喊大嫂叫臨娘。


    “招娣不是我的名字,喚我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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