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天際線還未真正露出橙光,一行人浩浩蕩蕩,從酒店湧至沙灘。


    期間眾人紛紛找借口離開,等踏入海邊棧道,隻剩孟鳴宴和鄭朝陽兩人。


    “一起走走吧?”


    男生看著亮起的海灘,轉頭笑吟吟地對她發出邀請。


    “好。”


    少女輕撫起被風吹亂的碎發,點頭應答。


    從小到大,孟鳴宴對鄭朝陽一向有求必應,從不掃興。


    這才導致鄭朝陽飄飄然,始終一廂情願地認為,少女喜歡他,哪怕知曉他的諸般胡鬧。


    海邊棧道沿著沙灘環繞,海風中帶有稍稍濕鹹空氣,兩人迎風並肩行走,手指與手指貼近,像是若即若離的香甜,每嚐到一次,心尖就會帶起一陣顫動。


    “我們好久沒有這樣一起散步了。”


    這場景勾起了鄭朝陽內心的敏感情緒,他微微側頭看向孟鳴宴,視線中依舊是那張嬌媚動人的臉龐,相處近十年,她仍然是朵開在大馬士革的瑰麗玫瑰,吸引著像他一般的遊客駐足,想要攀下一朵摘走。


    隻有他命好,兜兜轉轉,玫瑰還是要降落在他手裏。


    兩人第一次相遇在孟家老宅,那時孟鳴宴還是個小學生,更不用說他自己,乳臭未幹小屁孩一個,迷失在兩米高的園林迷宮中,哭啞了嗓子都找不到出口。


    他蜷縮在高大的灌木叢之中,懼怕身後會出現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物,突然有人輕輕拍打他的肩膀,嚇得鄭朝陽不敢迴頭,隻一個勁兒的流眼淚,身子顫抖,大難臨頭般閉上了眼。


    感受到身後溫熱唿吸落在後脖處,他大喊一聲“不要吃我!”而後唿吸一頓,身後傳來了銀鈴般的笑聲。


    “我可不吃人。”


    身後人說道,她嗓音清甜,語氣含笑,但又不是那種嘲諷的笑意,淡淡的,就像是劫後餘生遇見的溫暖篝火。


    鄭朝陽啞然迴首,隻見一個特別漂亮的女孩站在他身後,和他差不多高,小手撫摸著他的頭頂,安撫道:“不怕不怕,我會救你出去的。”


    直到現在,鄭朝陽都能清晰地迴憶出那日孟鳴宴穿的裙子款式,因為在無數個噩夢驚醒時分,是孟鳴宴笑著對他伸手說別怕,一身潔白紗裙,仿若落下塵世的仙子。


    他一直篤定,孟鳴宴都是為了他而來。


    在往後的日子裏,園林迷宮專門為他豎起了木牌,在每個分岔路都有孟鳴宴親手製作的指路牌,他不會再迷路,哪怕偶爾走錯了路,孟鳴宴都會把他帶迴正確道路。


    以後都不例外。


    鄭朝陽停下前行腳步,感歎道:“鳴宴,時間過得真快,我已經成年,而你已經要讀完大學了。”


    孟鳴宴並未看向他,而是繼續順著棧道遠眺天際線,輕聲說道。


    “是啊,你成年了。”


    成年就意味著鄭朝陽不再受到未成年人保護法庇佑,也不再能構成鄭夫人嘴裏那個不諳世事年紀還小的孩子,他的所做所為都要自己買單。


    鄭朝陽哪裏知道孟鳴宴感慨的內容和他並不相似,他深情地凝望著少女,手掌主動牽起她的手,五指張開將小手包裹其中。


    感受著兩人的心跳脈搏逐漸統一。


    他在少女麵前難得羞澀,麵色潮紅,腦子裏全是自己不斷加速的心跳聲,忍下想要大口喘氣的欲望,向她剖白自己的內心。


    “鳴宴,從我認識你以後,你總是幫我解決各種問題和困難,好似一切你都能幫我搞定。”


    “漸漸的我發現,我的生活中不能沒有你的存在,其實在老宅裏見你的第一麵,我就有種預感,預感我們以後會糾纏很多年。”


    “後來我們訂婚了,知曉你接受那天,我興奮得整夜沒睡。”


    “我知道我有很多毛病,現在還配不上你,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聽你的要求改正,你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隻要你願意。”


    他像是緊張極了,匆匆咽下口水,見孟鳴宴隻是一味看著他,沒有迴答,鄭朝陽手足無措,這是他第一次正式告白,發揮得好不好全憑感覺。


    終於他又想起這裏不是最終告白的目的地,也始終沒有等到少女的迴答,鄭朝陽有些沮喪,轉移了話題,指著天邊逐漸浮現的橙黃色光暈,輕聲說道。


    “太陽就要出來了,我們去沙灘上吧。”


    孟鳴宴已經做好今日會答應他的準備,剛才沒出聲也隻是為了讓鄭朝陽有些危機感,她欣然同意前往。


    兩人順著光暈的方向移動,直至視線遠處出現了影影綽綽的道具黑影。


    鄭朝陽長舒一口氣,手掌湧出汗水,攔下了孟鳴宴繼續向前走的腳步,從身後抬手,手掌放在少女眼前,遮住她的雙眼,手掌被汗水浸染,揮發出少女手上護手霜花香味道,他語氣緊張地說道。


    “接下來的路,我帶你走。”


    眼罩代替手掌遮蓋,鄭朝陽牽起她的手,小心地帶著她朝目的地移動。


    此時他才意識到,自己這次策劃有多麽失敗,前奏拉得太長,孟鳴宴一定已經猜到了他在搞什麽幺蛾子。


    他不甘心地小聲說:“你待會兒要裝作驚喜的模樣,不然他們都會嘲笑我的。”


    孟鳴宴下半張沒有被遮擋的臉笑得生動,貼心地表示同意。


    一起策劃的眾人已經等在道具旁,翹首以盼,七嘴八舌討論起來。


    “他們背地裏說什麽了?”


    “甜言蜜語朝陽在行,肯定能把孟鳴宴哄得暈頭轉向。”


    “來了來了,別說話了!”


    聞庭深黑著臉手拿兩個禮花筒,站在離兩人不遠的地方,盯著他們牽在一起的手掌,後槽牙都要咬碎了,偏偏劉傑在一旁沒什麽眼力勁,興奮地說道。


    “庭深,他們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孟學姐大我們三歲還能任朝陽胡鬧,果然對朝陽情根深種。”


    “閉嘴。”


    男生簡短出聲,用力拿禮花筒敲打他的頭,臉色更加沉鬱。


    孟鳴宴感受著鄭朝陽手心愈加潮濕,緊緊攥著她的指骨,腳底的觸感從平緩的棧道走向綿軟鬆散的沙子。


    一步步,目的地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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