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行動迅速,還沒等天亮,召集軍營士兵入宮,圍住聖上寢宮,打著清君側之名,不顧攔在寢宮外的侍衛,衝了進去。


    淩金霄冒死帶迴來的藥丸並不難檢測,禦醫隻需一聞便知曉裏麵摻雜了致人手腳無力昏迷的藥材。


    趙安重病得太快,明丞相文臣出身,聖上為了提防他專權,不許與武將結親,所以手中軍權不足,需要一定時間招兵買馬,原本打算趁淩金霄在北疆,無法觸及上京事宜,拖延時間湊齊兵馬謀逆。


    沒成想淩金霄抗旨早日歸京,他們無奈隻能壓下動作,在暗地裏進行。


    宮中如今又出了事。


    “我是不是說過,你兒子就是個扶不起的阿鬥!”


    得到消息,明丞相立馬遞了探親折子入宮,在靜妃宮中大發脾氣,指著她鼻子痛罵,靜妃隻能受著,心驚膽戰生怕聖上清醒。


    “連個寢宮都看不住!我不奢求你們能幫上其他忙,可宮內大小事宜他都這般沒用!”


    明丞相氣不打一處來。


    靜妃隻關心趙安什麽時候醒,有一日她喂藥時被趙安察覺,頂著皇帝陰狠雙眸強硬把藥塞進嘴裏,若他醒後論罪....


    “父親!不能讓趙安清醒!您再想想辦法啊,父親!”


    靜妃慌不擇路,泣不成聲懇求明成淵。


    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明成淵此刻也在思索,究竟當初利欲熏心時選擇靜妃和三皇子是不是條正途。


    要不是權柄太過誘人...


    明成淵低聲笑著,臉上帶明顯的諷刺,負手而立。


    “你喂了近一個月的藥難道不清楚嗎?裏麵劑量重的迷羅枋能讓人神智不清致死,他趙安是絕對醒不過來的。”


    “把宮內的侍衛撤掉吧,太子和淩家想要保廢物皇帝就讓他們保,我們還是按計劃行事,我倒要看看,他淩家還能令趙安心神恢複不成?”


    靜妃的臉晦暗不明,她似是想說些什麽,但瞧著明成淵陰沉臉色,囁嚅壓下去。


    不過這些,都與淩金霄無關。


    他匆忙迴府找遍了小院每個廂房和角落,最終落魄地坐在書房桌案後,闔上門不許任何人打擾。


    桌案上有個令他痛徹心扉的禮物,占滿了整個桌麵。


    還有一封散發幽香的信箋。


    蘇窈臨行之前,在書房桌案上放好了那件作為生辰賀禮給予淩金霄的大型木作。


    大軍班師迴朝經過崇安門,臨街百姓們爭相抻長脖子歡慶,每個人物神情雕刻得栩栩如生,宛若當日情景重現。


    最還原也是最用心的,就是打頭紅披風威風凜凜的大將軍。


    他與其他人不同,麵容清晰,格外俊朗,騎在馬上如同發著光般,冷風卷起他的紅披風,寒意浸潤銀光盔甲,不苟言笑,淩厲眸光氣勢非凡。


    整個木作場景都以他為中心,是模糊世界中最清晰的那抹色彩。


    淩金霄想起少女往日遮遮掩掩,連續悶在府中多日,他還疑惑小小一個巴掌大的人物木作至於雕刻這麽長時間。


    原來背地裏還有更大的驚喜。


    比淩風止擁有得還要多千倍萬倍,可以說是這麽多年淩金霄收到最滿意的禮物。


    可蘇窈已然被他的小心眼和醋意趕走,獨留這令他失語的巨型木作,感受其中浸染少女多少心血與愛意。


    淩金霄自嘲地勾起嘴角,於半遮的視線中抬手,憤懣的情緒聚集指尖,彈了木作大將軍一個悶墩的腦瓜崩。


    他前所未有地感受到害怕,沙場箭簇擦著心髒掠過時,他都沒有這種下墜的不安全感,淩金霄痛恨自己。


    為何在那夜沒有主動說明自己吃醋小心眼,為何要躲避蘇窈多日不迴府,這莫名的行徑像一把尖刀直直插入他的內心,讓他備受煎熬。


    想到若出現意外,以後無法再與少女相見,淩金霄能痛恨自己一輩子。


    永遠不會原諒。


    他就這般直楞地盯著木作枯坐半宿,窗柩被寒風吹得沙沙作響,好像是調皮的少女在敲打窗戶,惹得他抓心撓肝。


    天光破曉,丫鬟們腳步忙碌,窸窸窣窣踩在石板上,他恍然聽見蘇窈的嬌俏嗓音。


    “小穀,梅林枝上的花骨朵好似開了,快隨我去花園瞧瞧。”


    書房窗外,嘰嘰喳喳聲音不斷。


    “咱初來乍到,總是要立威的....”


    淩金霄聽後情不自禁起身,僵坐了一夜的骨節發出不堪重負的脆響,他卻毫不在意,伸手推開窗戶,想要瞧見心心念念中的人兒。


    可一瞬間,臆想中的聲音消失,窗外依舊隻有沉默但井井有條各負其責的仆役們,哪有少女俏麗活潑的身影。


    他想蘇窈想得魔怔了。


    或者說,在淩金霄沒有注意的角落,蘇窈足跡遍布侯府,早已成為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重要組成,一日不見,思之若狂。


    他頹然地捂住臉,狼狽又脆弱地閉眼,倚靠在窗扉,貪婪又沉醉地想要迴到以前,感知少女的存在。


    鄴城剛踏進書房,就瞧見自家世子臉上蓋著一張夫人用過的巾帕,鼻尖輕嗅,巾帕隨唿吸起伏,淡黃色與沉悶的書房格格不入。


    這次夫人失蹤,有他看守失職的責任,鄴城一整夜都在外麵奔波搜查,期望能獲得夫人的蹤跡和線索,沒成想,還真讓他給碰上了。


    他急忙跪在地上出聲迴稟。


    “世子爺,奴才查過了蘇大小姐的行蹤,昨日去過敬安寺,乘坐的是從牙行租來的馬車,牙行名叫嘉隆,於昨日午時歸還馬車和駕車馬夫。”


    這消息並不重要,鄴城偷摸仰頭看了一眼淩金霄的神情,繼續說道。


    “我在篩查牙行近日顧客之時,發現了清遠侯府大少爺的名諱,是前日租用馬車,家馬車夫正巧和蘇大小姐請的一致,名叫鄭阿大。”


    淩金霄擰眉,也覺此事不尋常。


    淩風止升遷,出任大理寺丞,正五品官員,出行皆有馬車轎攆,為何要專門去牙行租用馬車呢?


    “今日跟緊淩風止,我看看他到底藏了些什麽秘密。”


    他沉聲吩咐道,鄴城迅速領命,離開書房。


    當夜,淩風止私宅的路線圖便出現在淩金霄的書案前,封口被撕開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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