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的。”


    蘇窈表現得滿不在乎,自己動筷從鍋子裏翻出浸滿紅湯的涮肉,沾著花生醬放入口中,滿足地發出一聲喟歎。


    淩金霄緊皺的眉頭沒有鬆緩,坐在少女身邊,吩咐丫鬟拿來一盞茶,舉筷夾起一撮涮好的肉就要往茶水裏放。


    蘇窈瞧見了,發出疑問:“你幹嘛要這樣吃,很難吃的好嘛!”


    她轉念一想,嬌美小臉立馬緊繃,充滿防備地看著男人的動作。


    “你不會涮完要給我吃吧?”


    她把蘸料碗捧在手裏,轉過身背對著,拿得離淩金霄遠遠的,臉上滿是嫌棄:“我不要。”


    淩金霄本就是這打算,見她嫌棄得直躲,自己又被好心當了驢肝肺,黑著臉將那撮肉夾入自己口裏,不鹹不淡地說。


    “我才懶得管你。”


    入口先是鹹苦,緊接著又是辛辣,肉質甚至還有股酸味,真是一口嚐遍了酸甜苦辣,饒是淩金霄這般不重口腹之欲的人,都艱難地咽下,連喝兩盞茶水。


    趙雍構在旁笑眼看著兩人互動,心想總算去母後宮裏能說道兩句舅舅的閑話了。


    “小舅母,這還剛入冬怎麽就張羅起來要吃鍋子?”


    他好奇問道。


    蘇窈坦然,“我吃不慣侯府飯菜,總不能餓著吧,便讓碧溪去廚房要了些生肉和蔬菜,做個鍋子吃簡單還便利。”


    趙雍構恍然大悟,這侯府的確與尚書府不同,他大舅母崔氏嫁進來時也不適應,懷胎十月硬生生受著,聽說吐得臉色發綠。


    蘇窈想起下午在院裏瞎遛時,偶然聽見幾個漢子聊天內容,不動聲色給淩金霄戴高帽。


    “我二嫂家鄉是蜀地,鍾愛吃辣,一開始也吃不慣府裏清淡菜,二哥哥便做主開了個小廚房,專門請了蜀地師傅給二嫂做菜吃。”


    她笑得甜滋滋的,“我那時就想,有朝一日也想嫁給像我二哥哥那般的丈夫。”


    這話可不興接茬。


    是在點誰呢,畢竟聽蘇窈這意思,人家的確這兩頓沒吃好。


    趙雍構趁著夾菜偷偷瞧了一眼小舅舅,見他表情沒有變化,看不出喜怒,急忙扒拉兩口肉,不想摻和進新婚小夫妻的戰爭中,咽下去起身告辭。


    蘇窈順勢客套兩句,提起話茬後就再也沒有主動看淩金霄。


    “這就吃好了?再吃些,滿桌的菜呢。”


    淩金霄瞧著身旁笑語盈盈的少女,白煙在她臉上籠罩了一層神秘麵具,朦朧看不清,卻令他心裏有些美滋滋的,湧上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欣喜。


    趙雍構找了個政務繁忙的由頭,轉身就打算離開,沒成想坐他對麵的淩金霄也立馬起身,沉聲道。


    “我送你。”


    別送了小舅舅,還是先哄人吧!


    他拚命使眼神給淩金霄,人家卻並未搭理,最後拗不過淩金霄,兩人一同走出主屋。


    隻不過,趙雍構有些納悶,他小舅舅不應該愧疚嗎?怎麽離開後反倒臉上露出“嚇人”的笑容。


    走了兩尊大佛,蘇窈吃得更加歡暢,叫伺候的丫鬟們一起坐下吃,想吃什麽自己涮。


    吃鍋子嘛,肯定是人多熱鬧。


    吃到最後,蘇窈胃裏暖洋洋的,像是被火燎過,隱隱有些難受。


    她要的便是這種效果,自成親那日起,蘇窈沒吃過一次像樣的飯菜,今日又隻進食幾口米飯,饑一頓飽一頓,又吃的麻辣火鍋,腸胃肯定會起反應。


    趁著還沒爆發劇烈疼痛,讓小穀伺候她趕緊沐浴洗漱,躺在床上無聊看書。


    臨近戌時末,淩金霄身著中衣,帶一身水汽和涼意走進內室,喝下一盞溫茶,豪放坐在榻上,緩緩對蘇窈說道。


    “今日太子來找我,要我明日去殿上請纓剿匪,就在上京城百裏外慶州縣旁的山上,來迴十日。”


    他想起今日敬茶時母親的刁難和成婚前對蘇窈的不喜,提醒道。


    “你自己在院裏少出去走動,我名下有個溫泉莊子,實在待不住你就去那裏玩個幾日,劉婆子若去和母親告罪,你便稱病別對上她們。”


    少女細聲細氣的,也隻是在吃食上據理力爭,看起來強硬些,碰到他母親手裏,哪能爭得過,再氣出個好歹,畢竟治個刁奴還得靠他逞威風。


    “正值年關,京郊大營還有年末練兵,從明日起我便不經常迴府,後日迴門,你先自行去尚書府,我隨後就到。”


    淩金霄也知自己這件事做得不地道,迴門是撐娘家的排場,他若不一同與蘇窈前去,的確讓少女失了麵子,便軟下聲音。


    “你多擔待。”


    打定主意讓鄴城去首飾店買幾支金釵或者流行的頭麵補償蘇窈。


    可等了半晌,都沒聽見蘇窈迴話。


    淩金霄望過去,少女原本圍著被子靠在床杆上看書,如今卻縮在被子裏,將頭埋進柔軟枕芯,背對著他,看不清神情。


    聽得睡著了?


    淩金霄挑眉,想著她今日勞累,昨夜又沒睡好,便不用此事打擾她,明早和碧溪說一聲,從榻上起身,走到床邊打算吹熄燈架的上燭火。


    剛吹滅一根,好似聽到隱隱的抽噎聲,他望向床鋪,瞧見被上有些細微抖動。


    他心驚地盯了幾瞬,伸掌利落掀開了被子。


    被下蘇窈嬌小的身軀蜷縮在一側,像個形狀不平的蹴鞠,身體疼得發抖,唿吸沉重,雙手環抱在肚子前,捂住疼痛部位,大滴的汗粒從額頭順著臉頰流進寢衣,整個人汗津津的,仿佛剛從水下撈出來。


    “蘇窈?”


    淩金霄不敢動她,隻好先將她埋著的頭顱從枕芯搬出來,枕麵濕透,少女柔美小臉痛得慘白,前齒緊緊咬住下唇,眼眶微紅,有些許晶瑩。


    被疼痛折磨得不成樣子,感受到頭顱上手掌的熱量,蘇窈無助地微微睜開眼,看向男人。


    虛弱的嘴唇還勾起一點笑意,轉瞬痛得消失。


    對視瞬間,淩金霄心口呲啦疼了下,仿佛喘不上氣,他驀地伸手蓋住少女的眼睛,也顧不上別的,彎腰將蘇窈抱起,急聲問道。


    “腹中絞痛?我帶你去找大夫。”


    “....別。”


    少女弱弱迸出一個字,伸手扯下淩金霄遮擋她眼睛的手掌,眼裏滿是懇求。


    淩金霄像是踩在了棉花上,泄氣地抱著她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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