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生活中不要作妖,有什麽要求和管家提,不要找我。”


    淩金霄試著身下柔軟舒適的床褥,蓬鬆軟和,就像坐在棉花上,不由黑下臉,又添了句。


    “你若覺得在侯府能像在蘇家那般生活嬌貴,那就趁早打消這個念頭。”


    睡在這種軟不拉幾的褥子上成何體統,他們在軍營中連硬木板都能睡,說不得蘇窈就是睡這種床睡得,弱不禁風。


    少女在一旁怯怯地點頭同意,小聲反駁。


    “我並不嬌貴。”


    淩金霄沒理她,繼續說道。


    “第二,除了前幾天給你麵子,迴門後我們便分房睡,我宿書房。”


    男人轉頭朝四周打量了幾眼,“這幾夜我睡榻上。”


    蘇窈聞言皺著小臉,稍微加大了些音量。


    “榻上又硬又潮,世子您還是睡床上吧...”


    她閉了閉眼,大有視死如歸的小模樣,自薦道:“我睡榻上。”


    淩金霄冷嗤一聲,不信任道:“你?就你這小身板,睡不了一晚就該斷了。”


    “第三....”


    窗外猛地降臨劇烈雷鳴,轟隆聲如同高山傾塌,窗柩閃過銀光,打斷了男人接下來的話語。


    身旁的蘇窈嚇得一哆嗦,剛要脫口而出的驚叫被她死命壓下,兩支細弱的胳膊打著顫,卻仍裝作沒事人般端坐,咬緊下唇。


    散落的發絲遮住她臉龐,看不明臉色。


    淩金霄瞧她那可憐模樣,煩躁地蹙眉,粗聲說道:“先睡吧,明日再講。”


    蘇窈囁嚅點頭。


    男人從床上拿走一條薄毛毯,站在床前,看著少女乖乖抻直棉被,爬進被窩,嬌小身軀遮擋在棉被下,就連小巧的下巴也縮了進去,柔順地望向他。


    淩金霄不自然挪開視線,吹熄了紅蠟燭。


    黑暗中,蘇窈隻能隱約看清一道高壯的身軀倚在榻上,粗壯手肘靠在窗前,月光灑出影子,將男人的鋒利側臉照得柔和些。


    疾風驟雨仍不停,時不時電閃雷鳴,讓這本不平凡的夜晚更加充斥著撩撥。


    淩金霄比她看得清楚,床上那裹緊的蠶蛹像是有開關般,雷聲一響,她便顫一下,縮得更緊,偌大個床,她一人縮在床邊,可憐極了。


    阿瑩果真沒騙他。


    淩金霄漫無邊際地想著,在滿是紅綢的房間中久久沒有睡意,翻身而起。


    “哎,蘇窈,求人幫忙就早點開口,過時不候。”


    過了半晌,一道顫顫巍巍的嬌柔嗓音從被子中傳來,故作逞強。


    “我...我剛才都要睡著了。”


    哼,自不量力。


    又一次好心被拒絕,淩金霄冷著臉將頭轉向窗戶那側,眼不見心不煩。


    他要是再心軟多管蘇窈的閑事,就罰他生一肚子氣。


    雷雨仍在繼續。


    【宿主,您剛才怎麽不順勢開口?】


    係統不解。


    蘇窈懶洋洋地睜開眼,瞧見淩金霄背對著她,便不必再演戲,舒展開筋骨,得意地笑了笑。


    【欲拒還迎懂吧,第一次拒絕,是為第二次好言相求做鋪墊,他若真心疼我害怕,我哪怕拒絕一萬次,一萬零一次他仍會同意。】


    係統似懂非懂,但看在宿主運籌帷幄的表情上,不再吱聲。


    前半夜就在兩人的對峙中悄然溜走。


    淩金霄習武,對唿吸格外敏銳,他知曉蘇窈還沒睡著,偶爾能聽見抽噎聲,伴隨著雷雨瀝瀝,像個無助的孩童,可憐又可恨。


    他心裏念頭閃現,嘲笑自己。


    與蘇窈置氣算什麽英雄,他也沒覺暢快多少。


    有夠無賴的。


    淩金霄將身軀轉過來,剛想出聲叫她,卻見藏在被窩裏的少女偷偷摸摸探出筆直的細腿,挺腰發力,從床上坐了起來。


    一陣窸窣的找鞋聲響起,蘇窈磨蹭地站起身,悄悄地走到榻前。


    男人勾起嘴角,急忙閉上眼睛。


    “世子...”


    “....世子。”


    她輕聲叫喚,如同屋外叫春的野貓,聲音細弱,嬌嬌的,喊得他下腹起火。


    淩金霄之前被她下了麵子,想磋磨她兩句,佯裝被她吵醒,不耐煩地睜開眼,板著臉訓斥道。


    “叫什麽叫!”


    少女不似之前怯弱,或者說此刻有了更加懼怕的事物,湊到他臉前,露出個討好的笑容,對他說道。


    “我有些怕打雷,”她抬起細白手指,比出一丟丟的手勢,“隻是一點罷了,您能上床陪我嗎?”


    “我睡覺很老實的,您別擔心。”


    “而且我若明日敬茶時臉色不好,也是丟了世子的麵子不是?”


    淩金霄聽她嬌怯說完幾句話,邪火不降反增,也強撐不住麵子,那張瑩白的小臉襯在月色下,像是話本中勾心奪魄的精怪,他咬牙切齒罵道。


    “蘇窈,你別撒嬌。”


    蘇窈在心頭大喊冤枉,真沒覺得自己在撒嬌,就是正常講話而已。


    “你明日臉色不好,旁人隻會覺得我厲害罷了。”


    少女聽到後一臉迷茫,淩金霄滿腹火氣無處發泄,脹得他難受,伸手將罪魁禍首清純的臉蛋往右側一歪,用寬大的手掌遮擋。


    盡量心平氣和地與她溝通。


    “你的床太軟,我不喜,若你真要求我,那就睡到榻上來。”


    蘇窈迴憶,剛進入廂房時她掃過這個木榻,由名貴黃梨打造,估計是裝來夏季用的,墊子是竹墊,而且沒有填充物,硬繃繃的。


    她不由苦下臉,認命地點點頭,吭哧吭哧從床上將棉被抱過來。


    小小一隻,棉被抱在懷裏,架出的被角都比人高,顫顫巍巍地一步步挪過來,像被主人抓住偷燈油的小老鼠,淩金霄瞧著有趣,便在榻上袖手旁觀。


    少女妥善地將棉被鋪在榻上,掖平四個被角,眼睛亮晶晶地問他。


    “世子,你要蓋嗎?很軟的。”


    淩金霄此時不能看她,越看越受罪,硬邦邦說道:“不用。”


    少女好似就在等他這句話,傻笑著將一床大被折成兩段,一段鋪在身下,一段蓋在上麵。


    瞧她怡然自得的模樣,淩金霄又是不滿,伸出堅硬手掌,把被子從她身下扯出來,不鹹不淡說道。


    “我又冷了,被子分我一半,不然你就滾下去。”


    蘇窈撇撇嘴,吝嗇地分給他一小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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