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俊傑呆愣一瞬,急忙惶恐垂頭,嗓音中滿是歉意。


    “是在下走錯了,姑娘,某這就告辭。”


    他轉身便要離開,蘇琇瑩還沒等腦子反應過來,手臂先攔住了蔣俊傑的去路。


    “哎...您先等一等。”


    她的心髒正越跳越快,心猿意馬間蘇琇瑩好似把自己帶入進了才子佳人的話本中,對麵的才子俊美如斯,身量修長清越,好似一輪皎皎孤月。


    她臉頰兩側立馬羞澀升溫變得滾燙,忽的對上男人望過來的眼神。


    男人的眼底盡是錯愕,卻隻倒映出她的身影,許是樓下嘈雜的緣故,蘇琇瑩的耳畔隻剩心跳愈加震顫的響聲,她陶醉地一笑,不願輕易將男人放走,輕聲問道。


    “兄台可有急事,我家哥哥即將下場,正巧我想找個舉子老爺問一問。”


    在上京,扔一把菜隨便砸個人,身份地位都得是舉人以上,斷沒有“舉子老爺”這稱謂,蔣俊傑被喊得飄飄然,麵上仍裝得正經,溫聲道。


    “姑娘若不嫌棄,某知無不言。”


    茶室的木門開啟又被合上,待蘇窈等了會兒再上去,兩人已聊得格外投緣。


    蘇琇瑩瞧見她走進來,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嫌打擾了兩人的幽會,卻又不得不介紹。


    “俊傑,這是我妹妹,喜兒。”


    蔣俊傑起身規矩行禮,端得姿態清正,風骨卓卓。


    “阿瑩的妹妹,果然如同阿瑩一般,端莊大氣,雅致有加。”


    蘇窈暗暗發笑,草草還了個禮,便坐在一旁聽兩人你來我往聊得起勁兒。


    聽著聽著,發現蔣俊傑還真是說謊不打草稿的一把好手。


    說自己家世曲折,為考功名白日抄書賺錢,挑燈夜讀,沒多少盤纏隻好夜宿朝食鋪,蹭人家早起做工的油燈,翻來覆去就是兩句。


    生病的媽,好賭的爸,幼小的妹妹和破碎的他。


    這招數哄蘇琇瑩那可真是專業對口,她從小沒受過苦,又在蘇窈的影響下看遍才子話本,都不用細琢磨,努力上進窮書生人設算是被蔣俊傑拿捏到位了。


    她急不可耐地想為蔣俊傑解決生計問題。


    “你這般身子怎麽能受得了呢,我幫你在客棧訂個房間可好?”


    蔣俊傑故作堅毅地搖頭,嚴詞拒絕。


    “阿瑩,這是我自己的生活,我不願接受你的施舍,哪怕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受苦,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沒事,我受得了。”


    “少年窮但不可誌短。”


    蘇窈抬眼看了看蘇琇瑩聽完這句話眼中驟然迸發的亮光,心想蔣俊傑也看了挺多話本啊,勵誌雞湯手到擒來。


    聊了沒半個時辰,蔣俊傑見好就收,留下一句他最近經常會來瀟湘書齋便飄然離去。


    剩蘇琇瑩一人春心萌動,迴味流連。


    “喜兒,你覺不覺得俊傑比那年我們一同看到的探花郎還要俊美?”


    她竟說出了和小穀相同的話語,蘇窈還要走棒打鴛鴦路線,便選擇實話實講。


    “他身板太過單薄,俊秀有餘,硬氣不足,哪裏比得上探花郎。”


    “胡說!”


    蘇琇瑩嗔道:“他彬彬有禮談吐風雅,而且他說家鄉在江南,南方漢子果真秀美,比上京這群沒風度的男人好太多。”


    “你看他像不像《醉春風》話本裏的那個落魄書生?也是家境不豐,在街邊偶遇名門閨秀,最後功成名就,在殿試一鳴驚人,被聖上欽點狀元郎呢。”


    她開始將自己帶入劇情中幻想,容貌絕佳的青年狀元郎和嬌美可人的尚書府嫡女,最是絕配不過。


    蘇窈並不會在此時掃她的興,默然端起一旁的茶盞放在嘴邊,遮住蕩漾的笑容,望向窗邊風景,淡淡喝下一口。


    自此,蘇琇瑩便一發不可收拾,用蘇窈和淩金霄做借口,日日往府外跑,勤得就連夏瓊華都有些放心不下,在一日請安後叫住蘇窈。


    “你大姐姐這半月怎的日日不見人影?她可同你講了什麽?”


    蘇窈瞪著無辜的眼睛,嬌豔一笑。


    “大姐姐說這幾日世子閑暇,便經常邀她出遊,那日我提了一嘴,她還害羞得捶我一拳呢,我可不敢再多問了。”


    她當夏瓊華的麵揶揄道。


    聽到蘇窈這麽說,夏瓊華安心不少,但仍舊叮囑她記得和蘇琇瑩講,要矜持些。


    在愛情的滋潤下,蘇琇瑩日日麵色紅潤,容光煥發,臨近年關,蘇窈將拖了三個月的牙雕人麵桃花,送到她手中。


    可偏偏,那日她迴到廂房,氣得摔碎了無數瓷擺件。


    撲到榻上用小毯蒙住頭,哭得肝腸寸斷。


    蘇窈心裏一突,好似知曉了蔣俊傑作得什麽妖,急忙讓丫鬟將門關緊,走到蘇琇瑩身邊詢問安撫。


    “大姐姐,發生了何事?出門時不還好好的嘛?”


    蘇琇瑩恨得將她的手掰開,哭得更加憤懣,一言不發。


    “可是世子欺辱你了?”蘇窈佯裝生氣,一甩巾帕就要去正屋找夏瓊華告狀。


    嚇得蘇琇瑩探出頭,臉上還留著淚漬,沒好氣地罵她。


    “笨喜兒,蠢死你算了,趕緊給我迴來!”


    蘇窈這才作罷,坐在蘇琇瑩身旁陪她,用手臂安撫她的情緒。


    哭了半晌後,她自己止住了眼淚,眼睛失神地望向角落,喃喃出聲。


    “他知道了,他知道我和淩金霄的婚約...”


    “....他不願再見我了。”


    蘇琇瑩不敢說得太明白,她又怕蘇窈將這件事告知夏瓊華,隻能憋悶在心頭,怨恨自己,也怨恨她的出身。


    果真同話本中寫的一般,有情人要突破世俗的艱難才能走到一起嗎?


    蘇琇瑩默默流淚,心心念念都是蔣俊傑對她隱忍的愛意,和無可奈何的分離。


    蘇窈裝作沒聽懂,將袖中的牙雕拿出來,想給姐姐一點慰藉,塞進她手中,柔聲說道。


    “大姐姐,這是我給你和世子雕的人麵桃花,有情人怎會為三言兩語的爭吵走散呢,你不要難過,他的心終究會迴到你身邊的。”


    蘇琇瑩含淚捧著牙雕,狠狠地將它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我...我...”


    她難以將心中所愛說出口,隻能狼狽地用倚枕捂住嘴鼻,又慟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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