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母親!”


    茶吃了一輪,蘇窈被暖風吹得昏昏欲睡,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急切的叫嚷。


    “母親你看他!金霄老是捉弄我!”


    門簾被粗暴掀開,風風火火跑進來一名姑娘,披著大紅綢麵狐裘外袍,戴滿頭珠翠,連腳下的錦履都繡上珍珠,皺眉撇嘴委屈地撲進夏瓊華懷裏。


    “阿瑩,像什麽樣子。”


    夏瓊華不滿地用手指點她額頭,姑娘敷衍地對三人行禮,一絲眼風都沒分給蘇窈,賴在母親懷裏撒嬌。


    “您得幫我出氣,淩金霄他又拿假蟲子捉弄我,還把我的南珠打碎了。”


    “我說了會賠你東珠的,蘇琇瑩,你就是個告狀精!”


    不過片刻,又走進一位滿身戴雪的少年,馬尾高高束起,走路帶風,一身墨綠袍,瞳仁極亮,俊秀的臉龐不加遮掩地露在外麵,英氣十足。


    蘇琇瑩不甘示弱地迴道。


    “我就告狀,我還要和你娘說你又爬牆,還摔了個狗吃屎!”


    夏瓊華和老夫人笑著看兩人拌嘴,臉上的揶揄藏都藏不住,對兩人親切又不做作的相處模式十分滿意。


    隻有許姨娘,暗暗咬碎一口銀牙,嫉妒地看著蘇琇瑩。


    這與侯府世子結親的好事怎麽輪不到她家杳姐兒,什麽好事都讓夏瓊華占了去!


    今年是當今聖上登位第三年,前些年皇位爭奪異常激烈,趙安,也就是皇帝,他沒有什麽依仗,撿漏上位。


    所以這滿朝文武,他不敢用啊!


    與皇帝有一樣問題的,還有皇後,她出身武將世家,但淩家門客稀少,雖然人前封官拜侯風光得很,背地裏卻無可用之人,在朝堂上立不住腳。


    多少世家貴女盯著她那皇後之位,淩雲露和皇帝一拍即合,想要與世家聯姻。


    選來選去,挑中了根基深能力強的戶部尚書——蘇重道。


    也是巧了,淩家主母年近三十七,生出小兒子淩金霄,正與蘇家嫡女蘇琇瑩年歲合適,聖上一紙婚約,定下了提騎侯世子與戶部尚書嫡女的婚姻。


    皆大歡喜。


    夏瓊華看重淩金霄有個做皇後的姐姐,淩雲露看重夏蘇兩家的影響力。


    兩人拌完嘴又扭扭捏捏和好,一道去內室換身衣服再迴前廳吃飯,蘇窈還是在椅子上裝鵪鶉,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丫鬟們魚貫而入,手執各式類精巧瓷盆瓷盤,立於案旁擺放菜品,紅綠相間,菜肉交雜,之後還剩些丫鬟站在凳邊,捧漱盂錦帕,垂頭恭候。


    蘇窈心中有數,大戶人家食飯,少不了精細禮儀,同《紅樓夢》中的賈府一般。


    等夏瓊華起身後她再起身,落座在夏瓊華身旁。


    待所有人入座,夏瓊華指點蘇琇瑩。


    “阿瑩,這是剛入府的妹妹蘇窈,你們今日打個照麵,她以後同我們住在同一屋頭。”


    蘇琇瑩瞪圓了眼睛,發難道。


    “那豈不是要將我擺物件的庫房征用了去?我不依,讓她搬出去!”


    “那些物件都給你搬到了玉葉軒,你父親也同意。”


    夏瓊華這意思就是沒得商量。


    蘇琇瑩狠狠剜了蘇窈一眼,嚇得她縮成一團,低頭看著飯碗不敢聲張。


    “你的名字好生奇怪,蘇窈?怎麽不同我們是三個字,那以後要怎麽叫你?家裏已經有個杳姐兒了。”


    提起蘇婧杳,她滿臉厭惡。


    蘇窈害怕地小聲說道:“姐姐叫我喜兒就行,這是我的乳名。”


    “真難聽。”


    蘇琇瑩嘟囔一句,看在眾人都在的份上,沒發脾氣,陰著臉夾菜吃飯。


    淩金霄對蘇家的家事未發表任何意見,跑動一上午他早就餓得前胸貼肚皮,執筷夾菜穩準狠,雖吃得快,但儀態矜貴,一舉一動仍是大家公子風範,在一眾女子中格外出眾。


    老夫人停著,依禮儀,所有人也都結束吃食,這時,菜盤上突然出現的尖筷就顯得十分突兀,“咣當”一聲,蘇窈嚇得扔下手中捧著的飯碗。


    筷子也顫顫巍巍地收了迴來。


    餐桌上無聲無息,但所有人的目光看向她都暗含指責。


    “蘇窈,長者停筷這一餐就結束了,小輩不能再動筷,今日念你剛入府不懂規矩,就不動家法,你可記住了?”


    聽了夏瓊華的解釋,蘇窈難堪得無地自容,臉漲得通紅,死死拽住衣角,艱難出聲。


    “我記住了母親。”


    接下來她謹小慎微,比照著夏瓊華的工作行事,漱口擦手,直至丫鬟離開,她才深深地唿出一口氣。


    倒是淩金霄一直觀察她,見蘇窈小心未做錯一處,無趣地將目光移到別處。


    午後老夫人要小憩,眾人紛紛散去,夏瓊華派丫鬟將蘇窈送至她的廂房,順便帶她認認路。


    【宿主,你剛才明明都看見了他們停下筷子,為何還要多餘伸出那一筷?】


    係統不解地問道。


    【一個一直養在外室身前的私生女,怎會懂得吃飯禮儀,我若是和他們一般未出岔子,要麽從小我受過教誨,要麽我機靈過人。】


    【而這兩點,都會讓夏瓊華對我產生警惕心。】


    蘇窈淡淡地解釋著,視線隨腳步走動望向一片華貴的苑景,哪怕是冬季的破敗相,尚書府依舊深藏乾坤。


    園林造景妙不可言,一步一景各有各的美感,都是大堯朝頂級工匠的手筆,尚書府占地近12畝,在寸土寸金的上京,已經算得上奢侈,甚至比一些落魄的伯爵府還要大。


    “二小姐,夫人吩咐過,您帶入府的丫鬟已經在廂房等您了,日常不必來正屋請安,夫人沒有那等規矩,過些日子會有嬤嬤教您禮儀課。”


    帶路的丫鬟叫碧鳶,是夏瓊華身邊的大丫鬟,儀態得當,嘴角帶笑,待人和善。


    蘇窈此時該給她塞銀裸子的,但她實在囊中羞澀,隻有大麵額銀票,以及她還得扮演憨直蠢笨的少女形象,繼而隻是道了聲謝,走進廂房。


    這一上午,你方唱罷我登場,影響原主一生的人物出現個七七八八。


    蘇窈還不能歇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她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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