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


    整個林地隨風慢慢脫落了它的枝葉,紛紛揚揚,如同一場盛大的告別。


    絲絲縷縷衝破束縛的光線,從樹枝脈絡中搶著照射進來,變得更多,更亮,直至黃葉將地麵的枯草完全遮蓋。


    鄭元一動不動,垂頭站在狼藉的陽光下,黑色的作戰服像塊巨大的黑洞,源源不斷吸收進暖人的光線,卻暖不好他頹廢的內心。


    好可惜啊。


    他沉默許久,從地麵拾起一片樹葉,盡管他已經小心謹慎,但樹葉脆弱得連輕輕地觸摸都承受不了,碎在風裏。


    “早....哇!”


    少女元氣滿滿的嗓音在身後響起,鄭元迴頭,她剛從車內跳下來,昨晚的痛苦並未給她留下什麽後遺症,麵頰紅潤,像見到不可思議的事件,狐狸眼瞪得滾圓,朝鄭元跑來。


    “發生什麽?這也太...”


    楚楚環顧四周,在鄭元的注視下,變得激動,“...帥了吧。”


    “可惜是在末世,不然這裏一定很出片!”


    她拿出手機趕緊自拍幾張,嘟囔道。


    “自拍根本拍不出來..”


    鄭元不明所以,但從少女的表現中可以發現,她對於林地的現狀並不恐慌,甚至有些樂見其成,反而減弱了鄭元心中的不安。


    莫名地,他不想讓楚楚知道,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可實際上...


    【哇,係統,他的異能酷炫,早知道我就選這個異能了。】


    係統打斷她的幻想。


    【吞噬異能極其容易失控,尤其是越級吞噬,昨晚要不是這片林地可以供給鄭元愈合所需的無害能量,他會吞噬掉方圓幾公裏內的喪屍群,早就失控變成沒理智的怪物了。】


    鄭元久違地發自內心笑出來,接過少女的手機。


    楚楚也默契地找好位置擺姿勢,兩人好似不是在末世逃亡,反而像是外出郊遊,日頭溫度變高,鄭元掃一眼手機上的時間。


    七點多了。


    他是時候準備離開。


    鄭元迴枯敗的樹樁旁背上行囊,沉思片刻,又從行囊中掏出指南針遞給楚楚。


    溫聲道:“順指南針的東北方向開,兩天差不多就到q市了,小心點。”


    他下意識抬手想要拍肩,在部隊中,對部下送行都是這般動作,還沒落下,才想起眼前少女和昨晚兩人之間的親密接觸。


    手不自然地在空中轉了個圈,背迴身後,脖頸泛起紅潮。


    楚楚卻沒什麽顧忌,狡黠地笑起來,搖搖頭,將他藏在身後的手掌拉出來,柔嫩的小手覆蓋在寬大掌心,指尖搔起陣陣癢意。


    鄭元思緒停頓,再低頭,隻瞧見指南針橫平八穩躺在手中。


    “我和你一起去!”


    楚楚不讚同,“你把指南針給我了,又沒有車,那你猴年馬月才能到q市?”


    他沒料到少女會說這些,思緒被強行打斷,手掌麻酥酥的,腦中一片空白,隻會看向楚楚,傻傻地解釋。


    “我有車,也是悍馬。”


    說完後才覺自己說得什麽胡話,懊惱地閉了閉眼,又重新起頭。


    “你別去,那裏危險。”


    “我也覺醒異能啦,相信我,我很厲害的。”


    楚楚滿不在乎地說道,心裏卻在思考到底用誰的異能才能讓鄭元放心與她同去。


    “你有槍嗎?”


    男人快被她天馬行空的問題打敗,無奈地點點頭,沒意識到他眉目間染上了柔和的笑意。


    “朝我開一槍試試。”


    “別鬧,這可不能開玩笑。”


    鄭元不客氣地拒絕了楚楚,抿起嘴角。


    少女也不氣餒,眼睛亮晶晶的,“那你朝樹樁那邊開槍,試試嘛。”


    她指向兩人遠處的一座樹樁,雙掌合十,細密睫毛上還掛著清晨的霧氣,朝鄭元眨了眨眼。


    行吧。


    鄭元僵持不過她,舉起隨身攜帶的手槍,目光先看向楚楚,又望向稍遠一點的空地,朝她揚揚下巴。


    示意讓她躲遠點。


    隨即子彈出膛,炸響聲迸發,子彈以極快的速度飛至那座樹樁。


    突然。


    好似地心引力發生偏轉,子彈在半空中凝頓,緊接著調轉方向,慢慢悠悠地漂浮在空氣中,並未落下,畫了個圓迴到鄭元眼前。


    “啪嘰”一下,落在他胸前口袋裏。


    子彈尾巴處還留有發射時灼燒的熱度,緊緊貼在他胸膛,隱隱發燙。


    “怎麽樣?相信我了吧。”


    楚楚快步走到他身邊,莞爾一笑,眼波流轉間十分豔麗。


    鄭元輕輕別開頭,幹澀地嗯了兩聲,他的心髒正不爭氣地顫動,原本驚異的情緒也被少女的笑容所取代,垂下眼藏起了悸動。


    身體微微側仰,拉開兩人的距離。


    楚楚裝作沒發現他的異常,愉快拍板:“那就這麽定了,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


    “半個小時後吧。”


    鄭元啞然,輕聲歎息,事實上,他叩問自己的內心,是真心想要讓楚楚獨自離開嗎?


    沒有第一時間浮現出堅定的迴答。


    他想自己已經猜到了答案,這樣的念頭讓鄭元沉默。


    可如今留不出時間讓他多想,兩人收拾完開車,奔赴迴他之前的“戰場”。


    楚楚不認路,便把主駕駛讓給了鄭元。


    她在旁邊吃著道凡之前扔車上的幾包零食當早飯,邊吃邊騷擾司機。


    “我還沒問你的名字呢。”


    鄭元目視前方,“我叫鄭元。”


    “好聽。”


    楚楚不走心地誇獎一句,吃完手裏這包,又伸手探向副駕前方平台上的另一包。


    從鄭元那邊望過去,隻見一隻小爪子,顫顫巍巍地拽起包裝一角,移動離開視線外,就那一點小角,鄭元都怕零食掉在半路。


    可少女技術好,三番兩次都順利運迴。


    他眼裏閃過細碎的笑意,唇角不自覺上揚。


    楚楚也沒問那些不該問的,挑些嘻嘻哈哈的話題打發時間,透過車窗玻璃,隱約能看見遠處有一道細弱的白煙,正扶搖直上。


    離得近點,還能聽見車輛行駛的聲響,不過兩車並不在同一區域,楚楚隻能遠遠瞧到一抹黑,藏進樹林中再也看不清。


    看車型,也是輛悍馬。


    “那是你的車嗎?”


    鄭元頷首,靠近廠房外圍,將車找了個隱蔽處停下,把手裏唯一的武器交給楚楚,神情嚴肅。


    “裏麵聚集的都是身懷異能窮兇極惡之輩,我們從後門進去,打不過你就開槍,自己跑迴停車這裏抓緊離開,不用等我。”


    楚楚沒有接過來,心裏歎息,這正規軍果然不一樣,自己都不一定能活著出來,偏偏還擔心旁人。


    反手從提包中掏出手槍,沒錯過鄭元眼中的驚訝,眉梢微揚。


    “走吧,我帶你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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