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懷你兒子時都吃了些什麽藥?”蘇焲問。


    錦洛聞言腦子快速地運轉,蘇焲為什麽會突然問起這個?


    是知道了錦小錄是他兒子,但懷了他的孩子的女人必需吃藥才能讓孩子活著,所以懷疑她懷錦小錄時吃了什麽藥,孩子才能在她肚子裏長到生下來是嗎?


    可他剛剛問的是“你懷你兒子”,而不是“你懷我們兒子”。


    所以,他應該還是不知道錦小錄是他兒子的,最多就是猜測。


    因為猜測,才會問她這些問題,想要一點點去印證。


    如此一想,錦洛便道:“醫聖給我開的藥,我怎麽知道。”


    蘇焲不信,“你不是一聞就知道是什麽藥,自己喝還喝不出來?”


    “我當時還不會醫術,怎麽可能喝得出來。”錦洛說的是實話,況且當時她半死不活的,喝的藥到底什麽味道都難以記住,導致如今想迴想,也迴想不起來。


    不過蘇焲今日這一問倒是提醒了她,她可以問問醫聖當年到底給她喝了什麽藥,為什麽懷蘇氏一族的孩子的女人左右都得死,她卻能把孩子平安生下來。


    很大可能是跟醫聖當年救她時,給她喝的藥有關。


    “也就是說,你的醫術是跟醫聖學的?”蘇焲再問。


    錦洛有意把他往錯的方向引導,好到時候她離開京都,他若找她,往藥峰的方向去找,便點頭,“是的。”


    蘇焲不動聲色。


    錦洛後背抵在門上,與蘇焲對視了好半晌之後,蘇焲才又問:“我的血能治你兒子的病是嗎?”


    見錦洛眼裏再度泛起疑惑之色,他補充:“你之前跟我要過我的血去治你兒子的病。”


    錦洛才暗鬆了口氣,原來他指的是這個,還以為他知道了她要取他心頭血去治兒子的病呢。


    她道:“隻是能緩解我兒子的症狀。”


    “不能根治嗎?”蘇焲道,“若我的血能根治你兒子的病,我再給你一些也無妨,想要哪裏的血,你盡管來取。”


    錦洛疑惑反問:“想要哪裏的血都行嗎?”


    “嗯。”他自喉嚨裏發出一個音符。


    錦洛不知道他是在試探自己,還是真心話,又問:“之前跟國師爺要血,國師爺還不太願意給,怎麽突然對我如此慷慨了?”


    蘇焲道:“睡多了,上心了,你信嗎?”


    這話,錦洛倒是信的。


    她又不傻,蘇焲對她漸來漸好,她是感覺得出來的。


    之所以這樣,她才不忍心取他的心頭血了。


    她遺憾:“可惜,國師爺的血,真的隻能緩解我兒子的病,沒法根治。”


    蘇焲輕笑,道了一句,“我知道了。”


    我知道你不舍得挖我的心頭血了!


    東郊山洞裏,她可以得手的,但當時她就舍不得挖他的心頭血了是吧。


    這個想法讓蘇焲心頭怦動,突然俯首,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錦洛頓時唿吸一窒,唇舌被他擭住,他吻得繾綣纏綿。


    蘇焲這一吻住她,就按著她抵在門板上糾纏了許久,直到外麵傳來對話聲,蘇焲都還不肯作罷——


    “我家小姐可在裏麵?”


    “嬤嬤可有事?”


    “飯菜已經上齊,我家大公子讓老奴來叫小姐過去一起用晚膳。”


    “我家主子不會讓錦洛姑娘餓著的,嬤嬤迴去讓許大公子不必等了。”


    是雲嬤嬤和蒼陌空陽的對話聲。


    錦洛這才想起,她被蘇焲抵在這門板上糾纏,隔著門板就是他那兩個狗爪子,怕是什麽聲音都被聽了去了。


    雲嬤嬤還在繼續說著什麽,但錦洛已經沒有再去聽,臉一熱,張嘴就往蘇焲唇角咬,含糊不清地對外麵道:“嬤嬤,我馬上過去用膳!”


    蘇焲也知道是該用晚膳了,這才放了她,但唇角被錦洛咬出了血。


    “國師爺這個樣子,怕是不能見人,就讓空陽他們送飯菜來這裏給你吃吧。”錦洛說完瞪了一眼他嘴角邊掛著的血液,轉身拉開門出去。


    雲嬤嬤還在外麵等著她,見她出來,帶著她就要去許錦知那兒。


    然而錦洛才剛要走,就聽到身後房門再度打開,蘇焲邊走了出來,邊伸手揩掉嘴角邊的一抹血液,妖邪不羈道:“我也過去用膳。”


    然後不用人請,先自己蕩去了許錦知那房。


    許錦知聽到腳步聲,迴頭就見到了蘇焲,並一眼就看到了他被咬破的唇角。


    錦洛和雲嬤嬤緊隨其後也到達。


    許錦知這才起身,給蘇焲行了一禮。


    “都是一家人,以後就不必多禮了。”蘇焲徑直走到膳桌邊坐下,拿了個碟子給錦洛挑魚,“坐這邊來。”


    錦洛走到他身邊的位置坐下,讓許錦知和雲嬤嬤也坐。


    一頓飯吃下來,許錦知是看得明明白白,這位國師爺不要臉是不要臉了一點,但對他妹妹還是挺好的,魚挑最嫩最滑的部位,還把刺都剔得幹幹淨淨才遞到他妹妹碟子裏,肉也是選最可口的地方夾給他妹妹。


    飯間,錦洛得知,許錦知這幾日審了那夥截殺他們的人的頭目。


    那頭目剛開始誓死不說是誰指使的。


    後來許錦知用了些刑罰,那頭目才頂不住,招供說是黎王指使的。


    那頭目招供的當晚,還有蒙麵人試圖來將這頭目滅口。


    錦洛道:“之前假扮兄長等人入京那夥人,也是黎王指使的。但黎王的目的是要殺蘇焲,若黎王想殺兄長,當初偷兄長路引和製造路崩堵兄長入京的路時,應該就會對兄長下手,而不用等到這一次。”


    許錦知皺眉,“妹妹是覺得,這夥人不是黎王指使的?”


    “我直覺有可能不是他。”


    黎王那人狡猾,他若想殺許錦知,許錦知這一路迴京吃飯住宿,他派人混入許錦知住宿的客棧,在飯菜裏下毒,更容易。


    根本不需要廢那麽多人力物力去山上埋伏放箭。


    飯後,錦洛去看了一下那個頭目,蘇焲也一起過去看了一眼。


    然後那頭目當夜就被蘇焲的人大張旗鼓地提去審問了。


    當然,無論蘇焲的人怎麽用刑,那頭目還是一口咬定是黎王指使的。


    隻是那些暗處的人,一看頭目被國師爺的人提了去,卻是坐不住了。


    國師爺審人的手段那是十個許錦知都趕不上的,怕是那頭目落到國師爺手裏,早晚得把真正的主謀招出來。


    於是那暗處的人,加緊步伐前來滅口。


    而蘇焲的人,明明能將前來滅口的人擒住,卻偏不,而是故意將人放走,順著這人,摸查到了他的上一級。


    再通過他的上一級,繼續往上摸查……


    他們還沒迴京,蘇焲的人就已經往上摸查到,派人來殺許錦知的人是太子。


    許錦知得知這消息時,萬分不解,“我與太子無冤無仇,外祖這些年在漠北也是恪守本分,保衛著一方國土安定,太子為何要殺我?”


    錦洛道:“兄長有所不知,我初到京都時,太子對許錦書用情至深,為了許錦書,與我結了不少仇怨,再加上我如今跟國師爺的關係,他大概是不想兄長迴到京都,因為我的關係,成為國師爺的助力。”


    說起許錦書,許錦知心情是複雜的。


    他雖人在漠北,但這些年一直牽掛著京都裏這個妹妹,雖兄妹不在一處,他卻是將這個妹妹放在心底裏疼愛的,到頭來這個妹妹卻是假的。


    “錦書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王氏的女兒?”許錦知問。


    若是不知道,他尚可原諒她,她就算不是母親生的,也是同父異母的妹妹,他又視若胞妹那麽多年,沒有不舍是假的。


    但她若知道……


    許錦知握緊拳頭,他定不會放過她!


    “我一入京,她就想弄死我,兄長說她知不知道自己是王氏生的?”


    錦洛反問。


    許錦知拳頭握得更緊,半晌才又問:“那許承安呢?”


    對於這個父親,許錦知是有些陌生的。


    他迴京過兩次,見過許承安兩次,許承安見到他時,雖表現得挺疼他的。


    但他人在漠北這麽多年,許承安卻從未主動去過一封信給他這個兒子。


    隻有逢年過節,他給許承安和許錦書捎來書信和禮物時,許承安才會象征性地給他迴一封書信。


    但僅僅隻是書信,沒有禮物。


    倒是許錦書常會給他寄書信,還會在信裏朝他撒嬌。


    “沒有許承安,王氏想要調換我並害死我們的母親,可沒有那麽順利。”


    錦洛說完,把冥宵如何與西涼的墨殷勾結,許承安如何洞悉王氏冥宵的陰謀後不動聲色地配合著把他們的母親騙到外麵生產等一係列事情,講給許錦知聽。


    許錦知聽後,蹭地一下站了起來,手裏的杯子也“啪”的一聲,被他捏碎。


    可他仿佛不知道疼一般,任由瓷片紮進肉裏,鮮血直流。


    他咬牙,可良好的教養,卻讓他罵不出任何一句髒話出來。


    最終隻憋出一句,“就算他是我們的父親,卻是害死我們母親的兇手之一,對我們兄妹更無半點教養之恩,根本不配當我們的父親!從今日起,我要除去‘許’姓,隻叫錦知,姓錦,名知!”


    最後四個字,他咬牙,說得極為擲重用力。


    錦洛默默去拿來藥箱,取出藥和紗布,拉了錦知的手過去。


    見妹妹給自己擦血並上藥包紮,錦知心靈仿佛被人安撫到了,又恢複冷靜地坐了下去,“從此之後,你我兄妹是錦家人,並非許家人!”


    錦洛道:“我從未承認過自己是許家人。”


    原主從未入過許家的族譜。


    就連“錦洛”這個名字,都是王氏取來詛咒錦瀾和錦家的。


    “錦洛”其實是“錦落”。


    錦瀾和錦家敗落的意思。


    但王氏做賊心虛,不敢把名字取得那麽明目張膽,於是“落”字,就換成了“洛”。


    也虧得王氏想給她取個名字詛咒錦瀾和錦家,否則她估計連個名字都沒有,會被人隨便用什麽阿貓阿狗或賤貨賤奴來命名。


    前些日子錦洛去找兒子和沈魅時,錦知已經從雲嬤嬤那裏知道了錦洛這些年是如何過來的,此時心疼地看著這個妹妹。


    “等京都事一了,你跟我迴漠北吧,去見見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他們很想見你,但他們不能迴京!”


    錦洛給錦知包紮完後,抬頭看他,“錦家真的要一直待在漠北嗎?”


    錦知也不知道,隻道:“外祖父外祖母舅舅在漠北已經二十餘年,早習慣了,迴不迴來應該也無所謂了。”


    “等到了京裏,你捎封信迴去問問外祖父,還想不想迴京都來。”


    錦洛知道,外祖父當年為了保住錦家,在禦前發了誓言,說錦家永不迴京,所以若沒有皇帝召錦家還朝,錦家是永世不得入京的。


    但若外祖父還想迴來,不是沒有辦法可想。


    “若是外祖父不想迴來,我自然要帶小錄去漠北看看他們二老和舅舅。”


    錦洛沒有承諾跟錦知一起迴漠北,她會另外找時間帶兒子去。


    此時蘇焲剛好過來找錦洛,他耳力比一般人好太多,並沒有刻意偷聽,但錦知讓錦洛跟他迴漠北的話以及後麵兄妹的對話,卻全部落入他耳中。


    錦洛兄妹也聽到了他的腳步聲,一迴頭就看到了他站在門口。


    “國師爺找我有事?”錦洛問。


    “你過來這麽久都沒迴去,我不該來找你?”蘇焲把吃醋表現得很明顯。


    他的人摸查到是太子要殺她兄長,她說要過來跟她兄長說一聲就迴去,結果一來就是半天,都把他給忘了。


    錦洛很無語,正想說句什麽。


    但她兄長已經把她往外推,“去吧,國師爺想你了,趕緊去。”


    錦洛被推到門口,然後蘇焲把她往懷裏一攬,就把她帶走了。


    當日,一行人返迴京都。


    算下來,她和蘇焲返迴煙城後,又在煙城待了三日。


    錦洛急著迴京,這三日蘇焲卻慢悠悠的,不想迴京。


    錦洛總覺得他特地留在煙城不急著迴京,是不是派人去找她兒子和沈魅了。


    可直到現下返京,也沒見他把兒子和沈魅找來。


    她坐在馬車裏,總算徹底鬆了口氣。


    他們在煙城待了三日,小縣城那邊肯定已經開了城門,兒子和沈魅絕對已經走了。


    所以蘇焲現在沒能把兒子和沈魅找來,他們又要返京了,就代表著兒子和沈魅不會再被蘇焲找到了。


    然而,等馬車入了京,錦洛卻發現,自己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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