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洛心裏一沉,瞪向黎王。


    黎王看了一眼蘇焲,問錦洛,“這事,可以對國師爺說嗎?”


    錦洛眼裏閃過一絲警告,嘴上卻道:“我的事,國師爺都知道。”


    蘇焲在廳內落座,眼神掃過他們二人,“那就說點我不知道的,說不出來,黎王今夜就別出這個門了。”


    “不管國師爺知不知道,我還是實話實說吧。”黎王一臉被蘇焲威脅到的表情,還很抱歉地看著錦洛。


    錦洛心裏又是一沉。


    就聽黎王道:“在獵宮,聖上讓那個孩子認洛洛為義母,可我最近越看越覺得那孩子像洛洛,我猜那孩子其實是洛洛的親生兒子,對不對?”


    錦洛一聽,暗鬆了口氣。


    而蘇焲,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黎王和她。


    黎王又道:“畢竟我跟洛洛在藥峰相處了半年,她當時就懷孕了,那孩子歲數又相當,長得還像洛洛,我覺得我肯定沒猜錯。”


    “黎王能別總提藥峰那半年嗎?我現在愛的是國師爺,你別來挑撥離間!”錦洛逮到突破口,生氣道:“送客!”


    立即有下人來請黎王出去。


    黎王被請出去時,還邊往外走邊跟錦洛確認,“我猜對了是不是,那孩子是你的親生兒子,在藥峰我喂你藥喂你飯時,你就懷著的那個?”


    錦洛臉都黑了。


    孟檀昭是沒說出錦小錄是蘇焲兒子的話,但非得故意提喂她飯喂她藥,也是存了心想挑撥她跟蘇焲兩人。


    “下次他再來,不用跟我稟報,不要讓他進來就是,我不想再見到他!”錦洛直接擺明立場,跟黎王徹底劃清界線。


    黎王被人半推半送地扔出鎮國侯府,趔趄了幾步,才在鎮國侯府門口站穩。


    但他掃了掃身上被人碰到的地方,沒有半點尷尬,也是臉皮厚得很。


    裏麵,蘇焲破天荒沒有糾纏錦洛見黎王這事,也沒有多問,見黎王被扔出去,他也起身往後院去,“用晚膳了沒有?陪我吃飯。”


    說完沒聽到錦洛的迴答。


    迴身一看,錦洛還在廳裏,他幾步迴去,攬過她腰,把她帶著就往後院去。


    用膳時,錦洛從蘇焲那裏得知,皇帝力排眾議決定要接黎王之母止容迴大鄴,經過一番交涉,西涼那邊也同意了。


    接止容的兵馬已經出發,西涼那邊也已經將止容往大鄴邊境送。


    隻等雙方在邊境對接,大鄴兵馬就能接到止容,返迴大鄴宮廷。


    錦洛心想:皇帝對止容這般執著,太子那邊怕是要著急了。


    用完晚膳,蘇焲要迴去。


    錦洛意外,“國師爺今晚不在這兒過夜?”


    蘇焲人已經走到院裏,聞言迴頭看她,“舍不得我?”


    錦洛站在門框中央,“你晚點還來嗎?”


    蘇焲問:“我不來,你想去哪?”


    錦洛沒迴他。


    他道:“我今夜有事忙,不來了,你早點睡。”


    說完就走了。


    迴到國師府,在書房叫來蒼陌空陽,讓他們安排人手去接個人迴來。


    二人一聽是要接迴商絮,下意識急問:“主子身體是不是又出現問題?”


    “你們是盼著我有問題是嗎?”蘇焲頭都沒抬反問他們。


    兩人趕緊道:“屬下不敢,屬下隻是擔心主子!”


    “我暫時好得很。”蘇焲道。


    二人便不敢再多問,領了命就出去。


    出了主院,蒼陌才忍不住道:“主子怎麽突然想要接商絮姑娘迴來了,商絮姑娘都離開四年有餘了,之前也沒見主子念過她。”


    空陽道:“商絮姑娘是跟主子從那處地方來的,主子對商絮姑娘念情,想把人接迴來,也是很正常的。”


    蒼陌聞言,就睇了好兄弟一眼,“你見過主子對誰念情了?”


    空陽便不說話了。


    確實,主子從來都不是個念情的人。


    他們跟在主子身邊好些年了,除了現在的錦洛,從未見主子身邊有過女人。


    若非要說有,這商絮姑娘勉強能算一個。


    她是跟主子從天閣來的。


    他們跟著主子之前,這商絮姑娘就在主子身邊了,但主子並未經常把她帶在身側,而是身體有問題時,才會找她來。


    後來主子助現任皇帝奪了帝位,成為國師,商絮姑娘也住到國師府。


    但主子並未時常見她,她也很安分,無事從不主動出現在主子麵前。


    四年多前,卻不知道因為什麽,她惹惱了主子,被主子送迴了天閣。


    蒼陌空陽兩人對主子的事也不敢多猜多言,主子命他們安排人去接商絮,他們便隻顧去安排好。


    蘇焲吩咐完蒼陌空陽,就迴到屋裏打坐,壓製體內湧動不安的血液。


    他蘇氏一族幾百年來血脈一直有問題,商家是他們蘇氏一族的巫醫。


    商絮一直以來都負責他的身體狀況。


    但此次叫她迴來,並不是身體問題,而是因為四年多前的那一次。


    蘇焲離開鎮國侯府後,雲嬤嬤過來找錦洛,告訴了她一個好消息,“老奴收到飛鴿傳書,大公子從漠北趕迴京,差不多這幾日就能到京了。”


    “大公子?”錦洛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直到雲嬤嬤提醒了一句,她才想起是原主的那位孿生哥哥許錦知。


    錦家舉族自請去漠北時,跟許承安要了許錦書。


    但許承安留下了許錦書,讓錦家帶走了許錦知。


    想來,肯定是皇帝詔告天下的文書傳到了漠北,許錦知知道了自己的親妹妹居然從小被人換了,就趕迴京來了。


    雲嬤嬤道:“可惜老太爺當年為了保住錦家,舉族自請去漠北時,在禦前說了永世不再入京,否則老太爺老夫人得知此事,肯定會趕迴來看小姐,為錦侯報仇的!”


    雲嬤嬤說到這,有些淚目。


    想當年,錦家是何等的功勳卓越、舉世耀目,可就因為帝王的猜忌、打壓,便落得如今連京都都迴不了。


    雲嬤嬤雖淚目,卻也是高興的,因為大公子要迴來了。


    對她來說,不管是錦洛,還是許錦知,隻要是錦瀾生的,無論她有沒有撫養過,都是她的小主子。


    何況她覺得,隻要大公子迴來,小姐以後就有兄長照應,自是比孤身一人撐著鎮國侯府容易。


    但對於錦洛來說,許錦知此時迴來,卻不是一個好消息。


    現在連黎王都知道蘇焲是錦小錄的父親,這事更是瞞不了多久。


    錦洛打算這兩日就取了心頭血跑路。


    到時蘇焲被取了心頭血,找不到她,肯定會找跟她相關的人,許錦知此時迴來,隻會多一個人無辜被連累。


    雲嬤嬤走後,錦洛等到深夜,確定蘇焲真沒來她這兒,她想了想,換了身黑衣,悄悄出府,去黎王別館。


    她入到黎王屋裏,黎王才察覺,幽暗中看出是她,手摸到枕頭下的匕首,又悄悄放了迴去。


    “你怎麽來了?”


    黎王說著起身要去點燈。


    “不用了,黑暗中談殺人的交易才有感覺。”錦洛在桌邊坐下。


    黎王一聽,看向她,“殺人的交易?”


    “對,殺蘇焲。”錦洛迴看他,“你我聯手,幹不幹?”


    “你為什麽要殺他?”黎王意外地盯著她的臉,想分辨清她話中的真假。


    “你都猜出他是我兒子的爹了,還能不知道我為什麽要殺他?”


    “你恨他奪你清白,讓你懷孕生子?”


    “那不然呢?”錦洛冷笑,“王氏等人害我,他奪我清白,有何區別?都是我的仇人,王氏我弄死了,冥宵許錦書等人也差不多了,該輪到他了!”


    黎王不信,“你若要殺他,與他同床共枕時機會多的是,何須與我聯手?”


    “我是想殺他,又不是想陪他去死。他是國師,又狗爪子眾多,我若把他殺死在床上,皇帝和他的狗爪子豈會放過我?”


    “所以,你跟我合作,是為了找個替死鬼?”


    “你本來就是要殺他的,何來替死鬼一說?你是皇帝長子,你殺了他,皇帝不會為了他拿你怎樣;我殺他,卻得被朝廷和他的人滿天下追殺。我總不能殺了他之後,一輩子帶著我兒子躲避朝廷的追捕,躲避他那些狗爪子的追殺。”


    其實隻要她能帶著兒子離開京都,蘇焲就找不到她。


    但她不能連累了雲嬤嬤和許錦知,她取了蘇焲心頭血跑路,蘇焲找不到她,肯定會牽連雲嬤嬤和許錦知,甚至會牽連到錦家。


    所以她得找個背鍋的。


    黎王聽完,沉吟不語。


    蘇焲跟王氏冥宵等人不同,殺了蘇焲,朝廷定不會放過兇手,蘇焲的人更會滿天下為其主子報仇。


    所以她有這種考慮,很正常。


    可黎王又不能單憑她這些挑不出問題的話,就斷定她沒有設圈套套他。


    錦洛看透他的想法,道:“你自己應該也知道蘇焲現在不會殺你,而你我就算扯平了救命之恩,也無怨無仇,我更不會想要殺你。既然我和蘇焲都不會殺你,又怎麽會設圈套去套你。”


    錦洛說完也不再多言,起身要走,“不合作就算了,就當我今夜沒來過。”


    “等等。”黎王突然開口。


    錦洛早猜到黎王不會放過這個難得的機會,她沒迴身,但停下腳步。


    黎王問:“怎麽合作?”


    “後夜,子時,東郊,我負責把人引到那兒去,你布人手伏殺他,我會從旁協助。”錦洛說完,徑直離開。


    黎王已經見識過蘇焲和錦洛的身手。


    這兩人若聯手,他是一個都殺不了。


    但若是錦洛反過來協助他殺蘇焲,得手的可能性就很高。


    這機會很誘人,無論錦洛是不是給他設局,黎王都不舍得放過這一次機會。


    錦洛離開黎王別館,路過大理寺時,停了下來,想進去把冥宵殺了。


    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進去,蘇焲已經懷疑她了,才會在她提出怕夜長夢多要殺了冥宵時,說要把冥宵留著慢慢折磨。


    她若現在急著去把冥宵許錦書等人都給殺了,怕是蘇焲那腦子就要猜到她急著處理完這些人,是要離開京都。


    迴到鎮國侯府已是半夜,錦洛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晌午才起床。


    蘇焲第二天一整天都沒有來鎮國侯府。


    錦洛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去打聽。


    按照她以往的做派,他沒來,她隻會舉手叫好。


    所以他沒來,她若去打聽,完全不符合她,被蘇焲知道,又得引起他的懷疑。


    但到了第三天傍晚,蘇焲還是沒有出現,錦洛就不得不去找蘇焲或引蘇焲的注意了,因為當夜便是與黎王約好的時間,她必需引蘇焲到東郊。


    她燉了盅湯,親自送到國師府去。


    蒼陌得知她來,親自到大門口來迎她,領她到主院,推開主屋的門讓她進去。


    錦洛拎著食盒踏入蘇焲屋裏,背後的門被蒼陌關上,她舉目就看到窗前坐榻上,蘇焲一身玄色錦袍盤腿在那兒閉目打坐。


    兩日未見,他居然有些消瘦了。


    蘇焲徐徐睜開眼,看她。


    錦洛朝他走去,“你怎麽了?”


    蘇焲沒迴答她,她就把食盒擱坐榻一端,打開盒蓋,要把湯拿出來給他。


    但盒蓋才打開,身子就被蘇焲拉過去,坐到了他懷裏去。


    “怎麽突然給我送湯?”他俯首,看著懷裏的人問。


    錦洛端詳著他的臉色,“你怎麽了,病了?”


    “我能有什麽病。”他握著她的手揉捏,“倒是你突然給我送湯,奇怪得很。”


    “還不是兩日沒見你,想你了。”錦洛半真半假。


    掙紮著從他懷裏起來,去拿了湯,遞到他麵前,“剛好你臉色看起來不大好,喝湯補補,我命人燉了三個時辰的。”


    “不是你親手燉的?”蘇焲要她喂。


    “你想得真美,給你親自送來,還要我親手燉。”錦洛舀了一勺喂他嘴裏,然後就又被蘇焲拉入懷裏,湯也到了他手裏。


    之後除了第一勺,一盅原本燉來給他喝的補湯,全都被蘇焲一勺一勺喂進錦洛肚子裏。


    錦洛相當無語,喝完收拾好食盒拎著就走,“你好好休息,我迴去了。”


    蘇焲破天荒沒攔她。


    但過了一會,他卻突然起身,束了袖子,帶上護腕,出了國師府。


    蒼陌空陽看到他出門,還很是奇怪,蒼陌問:“主子身體好了嗎?”


    空陽也問:“主子這是要去哪?”


    “別跟來。”蘇焲話才說完,人已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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