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錦洛也困了,把竹凳子往後退了退,背靠著牆閉目睡。


    但由於離火堆有些遠了,難免冷氣襲裹,她雙手環抱住身子。


    蘇焲聽到聲響,勉為其難地迴身看她,勉為其難地開口,“要是冷,可以上來跟我一起睡。”


    錦洛眼睛都沒睜,“我不冷。”


    “要是困,也可以上來跟我一起睡。”


    “我不困。”


    “不困你閉什麽眼睛?”


    錦洛就掀開了厚重的眼皮,聲音帶著疲倦,“我隻是閉目養神,國師爺你睡你的,不必管我!”


    蘇焲翻身坐起來,朝她招手,“過來。”


    錦洛警惕地看著他,“幹嘛?”


    其實她也不是那麽矯情的人,畢竟跟蘇焲睡都睡過了,再睡一次也無所謂。


    但她的睡,隻是字麵上的睡!


    她怕睡上去之後,蘇焲就不是單純地跟她睡,而是會發展成其他。


    為了避免發生其他,她才寧願靠著牆睡,也不願跟蘇焲上床去睡。


    蘇焲道:“明日你若病了,休怪我丟下你不管。”


    錦洛道:“國師爺放心,明日我就算病了,爬也能爬著跟國師爺迴去。”


    她此話一出,蘇焲也不知是被她惹怒了,還是見她一身反骨,不整她不痛快,總之沒見他多生氣,但他卻下床來,拎著她就丟床上去。


    錦洛一下子到了床上,下意識往床裏頭滾。


    蘇焲丟完她之後,自己長腿一邁,也跨上了床,躺下去,掀被蓋住兩人。


    錦洛低叫:“你壓著我頭發了!”


    蘇焲微撐起身子,把她頭發往下撥了撥,再躺下時抬腿就壓住錦洛的腿。


    錦洛又低叫:“你腿太重!”


    蘇焲隻得把壓她腿上的腿拿下來,身子往裏擠。


    錦洛道:“你擠到我了,我整個人都貼牆上了!”


    蘇焲往外挪了挪,順勢把人也往外撈出去,嵌入懷裏。


    錦洛悶哼:“你熱!”


    這男人氣血足,被他撈入他懷裏時,後背像是被燙了一下。


    蘇焲就微微把被子扯下一些,讓她露出半個胸口可以透氣。


    但仍把她摟在懷裏。


    錦洛嫌棄,“國師爺能放開我,我們各自睡嗎?”


    蘇焲,“多少人想要我暖床都沒這待遇,你應該知足。”


    錦洛氣悶,“知什麽足,我一路都沒找你算賬呢,要不是你突然進鬥獸場,我根本不會掉到下麵暗河,遭這罪!”


    蘇焲理直氣壯,“你要不是非得推開我,我也不至於跟你一起掉到暗河裏。”


    錦洛更氣,合著這話聽起來,他反倒是怪她了?


    不過她還沒說什麽,蘇焲就又道:“掉下就掉下了,權當我陪你外出遊玩一日。”


    錦洛氣道:“誰要你陪我外出遊玩一日!”


    蘇焲就問:“不是口口聲聲說你愛我嗎,我現在陪你外出遊玩,你卻不高興?”


    錦洛特無語,“大哥,再愛也不能拿命開玩笑吧,掉暗河裏,搞不好就死了,你那是真的陪我外出遊玩嗎?!”


    蘇焲,“要是真愛,命算什麽。你看許錦書,為了能嫁給太子,被狼咬都願意,我都沒讓你受傷沒讓你生病,你就不願意了,你到底是愛我還是不愛我?”


    錦洛:“……”


    瞧瞧,他這話聽起來多麽像是他很在乎她愛不愛他一樣。


    可堂堂國師爺,要什麽女人沒有,怎麽可能會真的在乎她到底愛不愛他。


    他不來真的,她自然也能跟以前一樣張口就來,“愛愛愛,我愛死國師爺了!”


    蘇焲這才滿意。


    錦洛掙紮著還要起身時,他道:“我困了,要睡覺了。”


    說罷,又往她身上貼了貼後,真的閉目睡了。


    錦洛聽他瞬間傳來均勻的唿吸聲,似是真的要睡了,這才沒動。


    而且他的唿吸聲好像有傳染力,錦洛本來還保持著清醒的,聽著他的唿吸聲,沒一會困意又襲來,不知不覺就睡了。


    後半夜,屋裏的柴火盡數熄滅。


    屋外,風雪交加。


    可錦洛卻一整晚都沒覺得冷,到了第二天醒來,身上還被捂出了薄汗。


    明明睡下時是背對著他的。


    醒來時卻是麵對著蘇焲,整個臉埋在他結實的胸膛裏。


    他一條胳膊還被她枕在了後腦下,另一條手臂環過她肩背,似是將她摟住。


    而她一條手臂也從他手臂下穿過,環過他腰間。


    腿更是勾搭到他腿上,整個身子幾乎嵌進了他懷裏,鑽在他懷中。


    怪不得那麽熱!


    還好蘇焲還沒醒,不知道她鑽在他懷中。


    錦洛趕緊輕輕拿住蘇焲搭在她肩背上的手,準備挪開之後,從他懷裏滾出去。


    然而她才把蘇焲的手輕輕往上一抬,蘇焲就一把往下搭迴去,還把她卷著往懷裏撈了撈,眼睛也沒睜,聲音帶著晨起的沙啞問:“去哪?”


    錦洛貼他貼得更緊了,無語地默了默。


    才在他胸口悶悶地道:“還能去哪,天亮了,該起床迴去了。”


    “再睡一會。”大概是這個姿勢睡久了,蘇焲說這話的同時,翻了個身,成平躺的姿勢,錦洛被他一帶,成了臉朝下,趴在他胸口上。


    然後他就真的繼續睡了,自始至終,眼皮都沒撩一下。


    聲音也是懶懶的,聽起來既沙啞又性感。


    錦洛卻睡不著了,“國師爺都不用去上朝的嗎?昨日說忙,結果卻莫名其妙出現在鬥獸場,今日也不急著迴朝,聖上要是知道你這樣怠惰朝務,不降你的職才怪!”


    蘇焲終於睜開眼睛,看她,“降我的職?那他的奏折誰幫他批,朝務誰替他處理?”


    錦洛道:“太子呀!太子乃一國儲君,幫皇帝處理這些,比你更合情合理。”


    蘇焲嗤笑,“就他?聖上未必會把皇位傳給他。”


    “為什麽?”錦洛下意識問。


    如今的皇帝,膝下就倆兒子,一個太子正當年,一個小皇子如今才六歲,皇上不把皇位傳給太子,難道還要傳給那位小皇子不成?


    蘇焲道:“別問那麽多,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錦洛便閉嘴了。


    她對這些並不感興趣,剛剛的“為什麽”也是話趕話,才脫口問出來的。


    不過錦洛還是覺得奇怪,一個皇帝,不信任自己的兒子,卻信任一個手眼通天、掌控朝綱的臣子,就不怕這位臣子謀他帝位嗎?


    雖說當今聖上是蘇焲扶上那個位置的,但哪家皇帝不是兔死狗烹,忌憚手握重權的功臣!


    這皇帝倒好,不但不忌憚,還全身心地信任蘇焲。


    忽然,錦洛似乎聽到外麵有馬蹄聲急馳而來。


    再看蘇焲,他又閉著眼睛睡了,對外頭驟然出現的馬蹄聲似乎並不覺得奇怪,錦洛就想到一個可能,“是你的人找來了?”


    蘇焲沒迴應。


    直到馬蹄聲在屋外停下,蘇焲才睜開眼睛,從床上坐起來,下床去。


    錦洛也要跟著下床,蘇焲卻道:“先別下來。”


    見她掀開了被子,還道:“把被子蓋好。”


    錦洛難得不跟他拗,拉了被子把自己包裹住。


    蘇焲理了理被錦洛壓得有些褶皺的衣袍,恢複成那副衣冠楚楚人麵獸心的模樣後,去開門。


    冷風灌入,蕩起蘇焲的衣角,也冷得錦洛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怪不得蘇焲剛剛要她蓋好被子,確實冷!


    蒼陌帶著幾名影衛已經立在屋外,聽到開門聲,一見是主子沒錯,立即抱拳單膝跪地,齊聲道:“屬下參見主子!”


    蘇焲朝外抬手,“拿來。”


    蒼陌立即返迴馬車內,拿了一件毛茸茸的雪白狐裘披風來,躬身遞給蘇焲。


    蘇焲接過,轉身入屋裏。


    蒼陌和影衛立在門外,垂首不敢往裏看。


    蘇焲把狐裘披風拿到床邊,不甚溫柔地拂開了錦洛的被子,披風裹她身上,然後道:“下來洗漱用餐。”


    錦洛聽他說完,就見蒼陌垂首送了兩個水囊進來。


    蘇焲沒多少講究,用水囊裏的水漱了口,又抹了把臉之後,打開另一個水囊給錦洛漱口,剩餘的水倒在巾子上,給她擦臉。


    水囊裏的水是溫的。


    錦洛擦完臉之後,整個臉白白淨淨的,吹彈可破,但被冷風一吹,鼻頭又有點發紅,跟隻小鹿似的,看得人心頭發癢。


    兩人洗漱完,蒼陌和影衛就送了帶來的早膳進來。


    還自備了一張矮桌,將食物在矮桌上鋪開。


    錦洛喝著熱粥,忽然抬頭看蘇焲,“國師爺的人找來找得可真快。”


    蘇焲聲音淡淡,“快嗎?半天加一整夜,我要是被人追殺,屍體都涼透了。”


    “國師爺的人是今早才找來的嗎?”錦洛問。


    蘇焲不迴應她了。


    錦洛見他不迴應,就知自己猜對了,“國師爺的人是昨天晚上就找來的是吧?國師爺昨晚既是出去打兔子,也是出去跟他們接頭的,對吧?”


    若是今早才找來,怎麽可能知道蘇焲要這些東西,並帶來。


    這些東西明顯是蘇焲昨晚交代他們今早帶來的。


    見蘇焲還是沒迴答,錦洛就更確定自己的猜想了,鬱悶道:“既是你的人昨晚就找來了,我們昨晚為什麽不迴去?他們都來了,你還讓他們迴去,今早又讓他們備這麽多東西來,國師爺你到底是咋……”想的!


    話還沒說完,蘇焲剛好剝完了一個雞蛋,兩指捏著雞蛋塞她嘴裏。


    錦洛小嘴被塞得鼓鼓的,瞪著他。


    蘇焲道:“昨夜風雪交加,不適合趕路迴去。”


    錦洛拿出雞蛋道:“昨夜是風雪交加不適合趕路迴去,可你的人來都來了,你我忍一忍也是能迴去的,他們今早就不用再走一遭。”


    蘇焲,“能一樣嗎?他們皮糙肉厚的,多趕兩趟也沒事。”


    錦洛很無語,“確實,國師爺嬌貴得很,可不適合連夜趕路!”


    反正蒼陌和影衛是他的手下,又不是她的,他愛讓他們趕,就讓他們趕吧,她沒必要再多嘴了。


    錦洛沒說話了,一口一口咬著雞蛋。


    蒼陌在外頭聽著裏麵兩人的爭論聲,心裏想:主子是覺得自己嬌貴不適合連夜趕路嗎?主子趕的夜路還少嗎?什麽惡劣的天氣主子沒趕過夜路?主子分明是覺得錦洛姑娘嬌貴不能趕夜路,才留在茅草屋裏過一夜的,順便能跟錦洛姑娘單獨相處相處。


    不過主子沒說出來,蒼陌自然也不會多嘴。


    用完早膳,臨離開前,錦洛問蒼陌身上有沒有帶銀子。


    蒼陌問:“姑娘要銀子做什麽?”


    錦洛立在馬車前,攏緊披風道:“屋主收留了我們一夜,我們還燒了屋主許多柴火,總得答謝答謝人家,這時節撿柴火可不容易。”


    蒼陌就請示後麵走來的蘇焲,“主子,錦洛姑娘說要拿些銀子答謝屋主,不知主子您意下如何?”


    蘇焲淡聲道:“去吧。”


    錦洛就向蒼陌伸手,“借我十兩吧。”


    然蒼陌還沒把銀子給她,她雙腳突然離地,身子一輕……


    蘇焲越過她身邊,上馬車之時,順手把她也一並弄進了馬車裏。


    落座後,蘇焲把錦洛按在自己腿上,道:“蒼陌能去做,不用你。”


    錦洛掀開車窗簾子,就見蒼陌果然去找了獵戶夫婦,給了他們銀子。


    直看到蒼陌往迴走,錦洛才放下簾子,掙脫開蘇焲,坐到了旁邊去。


    馬車往迴走了好一會,蘇焲突然開口,“別苑那邊情況怎樣?”


    蒼陌就在車廂外頭一絲不苟地稟道:


    “許家二小姐被人用石頭砸得隻剩下一口氣,那許家大小姐說是錦洛姑娘砸的。


    “許家大小姐中了毒,臉上全是黑紋,把明熙公主和一眾貴女嚇得半死,那許大小姐說是錦洛姑娘下的毒,還說若非明熙公主帶人及時趕到,她也要遭錦洛姑娘毒手。


    “明熙公主便派人去找太子和抓拿錦洛姑娘。


    “一直到昨日下午,尋人的沒尋到,抓人的也沒抓到,雪又大了,一行人便都留在別苑裏,隻把抓錦洛姑娘的人,都派去尋太子殿下了。”


    錦洛聽完,才知道許錦書居然歹毒到為了保住自己,想殺親妹妹滅口。


    還把罪名賴給她!


    錦洛冷笑:“許錦畫既然還剩一口氣,那許錦書一定還會找機會去把許錦畫這最後一口氣給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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