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過晚安後,璃未輕輕關上少年的房間門,緩緩朝著古邸的另一側方向走去。


    古邸「凜雅」的結構並不複雜,但房間數量和占地麵積確實數一數二。


    三層的主樓作為魔女日常休息和生活的地方幾乎完全清掃裝修過。但主樓後以及旁邊不遠處的側樓則完全不一樣。


    兩側樓二樓與主樓用長廊連接,但由於買下之後就幾乎沒有怎麽去過,所以環境比主樓要惡劣不少。


    與主樓最接近的後側樓也有獨屬於自己的名字——「格爾塔術籍館」


    那是安娜家族魔術藏書地的其中之一,雖然遠遠比不上安娜家族主書閣的藏書量,但優勢在於小而精(都是最實用和經典的魔術古籍),同時也有一些這古邸買下之前就有的一批神秘魔書。


    母親艾敏叮囑過她,在沒有獲得父親許可前不能亂學魔術,也不能亂動神秘魔書的位置。


    另一邊較遠的側樓則更加與眾不同。


    不光是每個房間裏都隱藏了近代甚至古代就流傳的魔術器件,更重要的是裏麵長久失修後的詭異氛圍。


    如果有氣靈類魔術師留存的「魔靈」,就真的和鬼屋無異。而且地下室裏更是如迷宮般蜿蜒曲折,想要探索更是艱難重重。


    “可是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林修的瞳術雖然在戰鬥裏很有用,但還沒到能夠持久的地步……也不知道瞳術師能不能學魔術……”


    畢竟林修沒有魔術刻印那樣方便的自我救治係統,也沒有辦法在日常裏廣泛運用。


    所以他的父親才會嫌棄他的吧……


    但這些問題根本不是天賦不天賦的原因啊……


    哪怕是天才,也是需要經曆必要的學習才能表現出傲人的天賦,哪有直接當成試驗品拋棄的道理?


    璃未逐漸對林修父親的印象跌入穀底。


    但實際上林約瑟對林修的厭惡更多來自於心裏深處的恐慌。


    恐慌的根源就在林修的眼睛裏。


    “明天先帶他去格爾塔書館看看吧……嗯,而且也能把功課補一下。就這樣決定了!”


    似乎隻要是和他相關的事,璃未就會格外興奮。


    魔女走過幽深的二樓長廊,準備先去圖書館尋找一些和音樂相關的魔術教材,方便晚上睡眠。


    晚上的格爾塔古籍館很幽暗,隻有幾根魔術蠟燭作為路途上的指引。


    但璃未隻是穿著魔女鬥篷輕輕揮手,整座書館關著電燈便瞬間點亮。


    「格爾塔」的正廳很是寬廣,麵前牆壁第一眼望去就會被一幅巨大的油畫吸引注意力。


    名為『溟焉』。


    那是百年前傳奇魔術師貝厄琉斯晚年沉迷於藝術魔術後的遺作。


    雖然觀賞性遠不及近現代知名畫家們的手筆,但它的價值在於其為魔術師種族曆史文化重要的一部分。


    而且這幅畫也是殘留著「藝術魔術」這種幾乎要完全斷絕的魔術種類的「遺骸」。


    兩側的走廊和二樓的藏書處用歐式古典樓梯連接,而二樓三樓的書架和牆壁上卻有著來自鳳凰華地的氣息,材質和藝術風格都是來自東方那一流的文化。


    這是父親阿萊斯特·雅明特地吩咐人從家帶來的。他身上留著鳳凰華地的血脈,無論是研究還是日常生活都明顯地帶有東方的味道。


    如果不是因為魔術教會的存在,興許如今的璃未還在遙遠的華地過著更加平靜美好的生活。


    “奇怪……我記得應該在這的呀?”


    魔女輕撫著二樓最裏部的書架,上麵的分類標簽看的不是很清楚,但從上麵幾本樣書來看,顯然不是和音樂相關。


    來迴踱步了幾迴,她走向了對麵的書架。


    不出意外地還是不對。


    “明明上次來都……而且好多書的位置都有點問題……”


    不好的預感在魔女心底滋生,雖然有些自己胡思亂想的可能,但她就是對自己的記憶抱有絕對自信。


    格爾塔書館這裏有人進來過?!


    就在這時候,她兜裏的電話響了,害得一向膽大的魔女姐姐差點尖叫出來。


    “媽?怎麽又突然打電話來?”


    “是我。”


    有些蒼老的聲音,厚重且沉穩,透露出如同魔術的震懾力。不用多說,是來自目前世界獨一無二的符文魔法使的。


    “爸?你怎麽?咳咳……”


    “該叫我什麽,你心裏沒數嗎?小丫頭片子翅膀硬了是吧?你媽把你上次的話都轉告我了!”


    璃未逆反心理上來了,自然是沒有正經地叫他「父親大人」。


    “那又怎麽樣?有本事爸你親自動手,連著我一塊綁迴去啊?”


    這樣嚴厲的口吻和父親說話的確是從小到大少有的。以往給父親的印象是獨具一格的獨立少女,可能會有脾氣,可能會不順自己,但絕對不會冒犯自己。


    顯然今天給了成熟的魔法使當頭一棒。


    沒想到成為符文魔法使之後的第一次“敵人”是自己的女兒。


    “你懂什麽叫「愛」嗎!一個十七歲少女,真把那一點點心跳當成「愛」了?”


    “嗬,你當年追我媽的時候可不是這副模樣。”


    璃未早就從母親那裏聽說了父親當年的“戰績”。


    也不愧艾敏說父女倆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你!……好,就算你真的愛上了一個人,你真的沒有考慮過未來?沒有考慮過他和你自己的未來?你是魔女,他是瞳術師,我沒和你說過瞳術師不能接近嗎?”


    “總有一天,我會親口告訴你的話究竟有多麽愚昧。”璃未說到這裏已經不想再接著說下去。


    “真是反了天了。從沒聽說過獵人喜歡上獵物的荒唐事……你媽已經買好機票準備去古邸見你了,她要做什麽我都安排好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毫無疑問地是獨屬於魔法使的威脅方式。


    但璃未直接掛掉了電話。


    原本她還因為明天的「約會」開心著,瞬間變得憋屈起來。


    “隻有一個辦法了……得讓我媽來之前教林修一點東西,最好是安娜家族的事情……這樣就能讓他以此作為要挾保住命。”


    魔女此時已經不在乎什麽身份和風險。


    因為「喜歡」就是這樣讓人盲目的東西。


    追求自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換句話說,璃未從就沒有把魔法當成目標,她也不屑於成為什麽繼承父親衣缽的魔法使。


    哪怕自己從魔術師變成普通人,隻要能陪在願意陪的人身邊,也不是壞事啊。


    從書架裏隨便摸了一本叫做『夢界絕戀』的魔術師所著的小說後,璃未懷著不安的心情迴到了房間。


    “終歸,喜歡你不是件簡單的事情呢,lin—sirius。”


    ————————


    窗戶外的星星點點已經消逝的看不清了,也應該是入夢的預兆。


    林修似乎有些害怕睡覺了。


    並不是擔憂一切的真實性,而是想起第一晚噩夢的恐懼。


    一遍又一遍的思考這一切。


    與夢裏的那些事情一一對應,但結果總像是不能完全契合的齒輪一樣存在缺口。


    「戶裕一翼」的根本目的,巷子裏那個神秘的帶有魔瞳的少女魔術師,地下室裏那一絲倩影。


    目標是我?


    “璃未,我可能真的會成為累贅。假如我不能起到更多作用的話。”


    得罪的人越多,未來越看不清楚。


    你能接受快要「失明」的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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