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勇這樣一問,營帳中其他的人目光一下子齊聚在青城身上。


    聞遠此時心亂如麻,經嵇勇一提醒,這才想起阿青是玥璃縣主的摯友,忙道:“阿青姑娘是殿下府中謀士,定然擅長兵法戰策,姑娘如何看待此事?”


    珩王當時隻是隨口給青城找了個身份,沒想到兩位將軍會忽然發問,正想替她解圍,她卻開口了。


    “岐城與靈城,城固而糧足,攻之則士卒傷亡,守之則延日持久。若我軍頓兵堅城之下攻有備之師,絕非良策也。玥璃縣主和裴帥還在城中,縱然我軍能攻克靈城,拿伮隻需率兵逃往岐城,兩處合兵協力,而我軍深入敵境,後方糧草不濟,不出十日,必成疲困之師,屆時敵寡我眾,敵飽我饑,敵軍嚴整,而我軍潰亂,以整擊亂,我軍必敗,此乃死局也。故此戰隻能智取,絕無強攻的可能。”


    此話一出,三位將軍靜默不語,另外幾人則心頭一震。


    珩王直直地看向青城,麵上閃過一抹詫異之色。當時她在鹿台圍場中毒,一路上熟背兵法,他隻當她是紙上談兵,可如今看來,絕非如此。


    不知為何,他心中陡然生出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嵇勇此時又道:“那殿下為何如此迴信?”


    青城隻當嵇勇在問珩王,不想一抬頭,發現嵇勇正一臉不解地看向自己。


    她正想推說不知,沒想到珩王忽然道:“阿青一向深知本王心意,此事你問她,算是問對了。”


    青城循聲望了過去,珩王此時也正看著她,兩道目光交匯,一道清冷沉靜,另一道迷惑不解,青城微微抿唇,率先收迴目光。


    “殿下如此迴信,是為了誘閭光出城。因為如果閭光一直閉城不出,堅壁清野,我們便無計可施,根本無法救出玥璃縣主與裴帥。而閭光性格促狹,衝動急躁,看過迴信後,定然被激得要來攻營,到那時,我們便有機可乘。”


    嵇勇恍然大悟,看向珩王,目光中帶著驚訝和亟待驗證的意味。


    珩王淡淡一笑:“正如阿青所說!”


    嵇勇立即咧嘴一笑,“這下太好了,有仗打了!”


    陸銑此時也反應過來:“閭光此次千裏奔襲,卻一直沒有獨自帶兵出戰,榷場是拿伮帶人襲擾的,雲中城的糧草是納罕帶兵抄掠的,與裴帥交戰時閭光雖然在場,但拿伮和納罕俱在,看來柔然大汗對這位大皇子並不放心。依閭光的性子,定然不甘心,即便殿下不與他對戰,他也一定會伺機而動。”


    尉琰讚同道:“不錯,柔然大汗偏愛七皇子,閭光一向不受大汗重視,他太需要一個表現的機會了,而還有什麽是比贏過王爺更能證明自己實力的呢,畢竟他的父汗和大將軍納罕都曾是王爺的手下敗將,而這些年閭光連與王爺對陣的機會都沒有,所以,無論出於何種考量,他都會來攻營。”


    聞遠此時徹底冷靜下來,道:“閭光雖沒跟珩王殿下對戰過,可納罕卻駐守岐城多年,對王爺行事極為熟悉,隻怕他會識破我們的計謀,阻攔閭光出城。”


    “不會!”尉琰笑道,“閭光剛愎自用,未必會聽納罕忠告,而納罕與七皇子予修有師徒之誼,這勢必會引來閭光的猜忌。閭光會采納一些納罕的建議,但又不會全然信任。而納罕此人,雖是難得的將才,但做事瞻前顧後,一味力求自保,他礙於閭光的身份,定不會全力勸誡,若不是如此,閭光那失禮之信就不會送來魏營了。”


    幾位將軍連連點頭,表示讚同。


    尉琰將所有細節在腦中推演一番,越想越覺得可行,可心中還是有一絲顧慮,不得不提。


    “納罕不足為慮,有個人倒是不得不防,紇圖。此人是魏人,出生於雲中,他曾是我麾下的軍前校尉,因戰敗投降柔然,被大汗奉為俟利大人,地位僅次於國相。紇圖為人謹慎,熟讀兵法,又熟悉我軍作戰習慣,極得柔然大汗器重。因其魏人出身,在汗廷一向保持中立,反倒被閭光所信任,若他全力勸阻,隻怕閭光會猶豫不前。”


    珩王語氣淡然:“既然猶豫不前,那我們就推他一把。”


    他將目光投向麵前案幾上的輿圖,以手代筆,圈住圖上某處。


    幾人移目望去,異口同聲:“糧草!”


    珩王道:“若是閭光知曉我軍存放糧草之所,他當如何?”


    尉琰眼底一亮,撫掌笑道:“那他定會力排眾議,攻打魏營!”


    陸銑也笑:“如今整個岐城皆知我軍糧草不足,閭光若是知曉我軍屯糧之處,隻會想辦法燒毀糧草,從而愈發堅定出城攻營的決心,即便紇圖和納罕再謹慎行事,也會有所動搖,畢竟,先不論是否能攻營成功,單就攪得我營中大亂,也足夠讓他們冒險一試了!”


    聞遠心中稍定,臉色緩和不少:“如此甚好,可如何將存糧之處的消息透露出去呢,這畢竟是軍中機密,連尋常將領都不知道,如何讓柔然的斥候知曉此事呢?”


    珩王道:“我們都懷疑裴帥被困與盧氏父子通敵有關,可終究沒有證據,為今之計,正好試探一番!閭光一旦動了攻營的念頭,定會千方百計利用我軍破綻,他很可能會再次與細作暗通消息,搜集我軍情報。若此時細作將存糧之處透露給閭光,他定會深信不疑。而隻要他們有所動作,就會被我們察覺。”


    尉琰恍然大悟,頻頻點頭:“這樣一來,既能引得閭光出城,又能順帶揪出細作,一石二鳥,此計妙也!難怪王爺讓盧定洲負責糧草!”


    他話音一頓,又擔憂道,“不過自從王爺到雲中後,盧定洲做事極為謹慎,他若是擔心暴露,龜縮不前,倒是不好辦了。”


    聞遠思忖片刻,道:“盧定洲老奸巨猾,可盧頡卻是衝動少思,隻要想個辦法把這父子倆分開,不讓他們聚在一處商討對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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