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切收拾妥當,青城悄無聲息地出了門,提氣躍上院中的白皮鬆。隨著枝葉搖曳輕擺,她單薄纖細的身影消失在一片濃密的翠綠中。


    青城一麵左右觀望,一麵快速飛掠,行至竹苑附近時,從樹上一躍而下。


    此時天光漸明,她一身月白衫裙,如此穿梭往來於樹影之間,實在不是明智之舉,一旦被發現,後果不堪設想。那位黃衫女子一刻鍾內便會轉醒,待她明白過來有人將她擊暈,整個國公府都會被驚動,她要快速迴到住所才穩妥,如此想著,不由加快腳步,可走著走著,她猛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她迷路了。


    前兩日她都是在夜間俯瞰國公府,如今身在其中,反倒迷路了,而令她更沒想到的是,最先發現端倪的竟是裴徹。


    彼時襄國公還在努力說服太子萬不可放棄儲君之位,裴徹陷於兩難,這些年太子如履薄冰、身心疲累,他這個近衛最為清楚,可父親的苦心他亦明白,轉眼見到香爐中沒有燃放香料,便命人前來添香,試圖緩和一下氣氛。


    一位黃衫婢女端著托盤進來,襄國公總算噤了聲。


    待婢女放好香料準備離開時,裴徹不經意瞥了一眼那盛放香料的錦盒,頓時怔住。


    太子坐他對麵,見他神色有異,不解道:“怎麽?”


    裴徹的目光落在黃衫女子手中,麵色古怪:“剛才在博古架上,屬下見過這錦盒,可閣樓二層並無香爐,婢女們應該知曉才對……”


    黃衫婢女心中暗驚,嚇得跪倒在地,顫聲解釋道:“二公子恕罪,今日新來了幾位婢女,想來是那人一時疏忽,不小心上了樓。”


    “我上樓時,隻看見錦盒,並未看到有婢女啊……”裴徹狐疑道,“究竟是哪位婢女?”


    黃衫婢女額角滲出冷汗,忙道:“她叫雙枝,眼角有顆痣,就是公子命她拿香料的那位……對了,剛才來送酒的也是她。”


    襄國公眼中精光一閃,聲音低沉:“此女子現下何在?”


    話音未落,有守衛來報,說是一名叫雙枝的婢女在廂房中被人擊暈了,對方動作太快,麵容和身手皆未看清,連男女也不能確定。


    裴徹神色驟變:“糟了,定是有人冒充婢女,進了荷塘小築!”


    黃衫女子聞言,眸中閃過驚恐,雙眼一翻,昏死過去,很快有守衛進來,將她抬了下去。


    太子擰眉,對裴徹道:“你先去書房看看。”


    裴徹神情凝重,退了出去,不多時,去而複返,身後還跟著閣樓前的兩位守衛。


    這二人一來就跪地請罪,太子並未理會,徑直看向裴徹。


    裴徹心中惴惴,卻不得不如實稟告:“樓中並未遺失任何物品,想來是機關複雜,此人並未得手,不過梁上確有藏過人的痕跡,問過守衛才知道,在我去之前,有個婢女進入過,屬下離開後,這名婢女也離開了。”說著他跪地請罪道,“都怪屬下一時不察,望殿下責罰。”


    太子睨了他一眼,道:“我印象裏,你是最心細的……”


    裴徹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懊惱,可對著拓跋睿又不能明言,他總不能實話實說,說自己當時一心看畫中之人,根本沒注意到梁上藏了人。


    太子轉向兩位暗衛:“那人就沒一點破綻嗎?”


    一名暗衛滿頭冷汗答道:“啟稟殿下,此處出入的多是二公子的婢女,對著她們,屬下等一向隻驗看額間以及腕部的花鈿,今日那刺客,這些標記一應俱全,裝扮舉止跟尋常婢女無異,故屬下等並未有所懷疑……屬下該死,請殿下責罰。”


    另一名暗衛也道:“屬下辦事不力,請殿下責罰。”


    襄國公臉色鐵青,斷言道:“此人定是懷王所派,來府中打探虛實的。”


    裴徹驚出冷汗:“那可如何是好!”


    襄國公攥緊拳頭,瞥了一眼天光,對著裴徹道:“你立即帶人去查,動靜越大越好。”


    裴徹一怔,麵上憂色盡顯:“可從發現到現在,已有半炷香的時間,想來那人早出了庵堂……”


    襄國公道:“這是自然,可府中要做出搜捕盜賊的樣子,這樣你才好名正言順地盤問懷王手下之人。”


    裴徹看向太子,見他沒有反對,立刻前去部署。


    青城這幾日都是在夜間俯瞰整個候府,自以為已經很熟悉了,可如今穿行其中,才發現府中小徑縱橫交錯,一時難辨方向,幾下裏竟又繞迴到了竹苑,無奈之下,索性打定主意去拜會裴夫人。


    走進竹苑,青城才發現有人在苑內舞劍,劍若長虹,竹葉紛飛,那人衣衫單薄,身材頎長,晨光自繁密的竹葉透下,細碎斑駁的光影漾在他如畫的眉目上,將他周身都罩上一層淡淡的金芒,聽到動靜,他循聲望過來,眼波平靜:“青城郡主。”


    青城腳步一頓,微微詫異。


    昨日一早景雲告訴她,看見珩王帶著一隊武寧衛出了國公府,她隻當他是迴京趕赴陛下的萬壽節了,沒想到竟還在府中。


    自她上次昏倒後,兩人再沒見過麵,其間太醫為她診脈都是封義領著前來。


    青城早就想明白了,纏著珩王對背兵法一事雖失禮,然事出有因,她隻當這一切從未發生便好。


    青城屈身行禮:“見過珩王殿下,殿下不是迴京了嗎?”


    珩王收起長劍,道:“太子與本王約好,今日迴去。”


    他瞥了眼青城受傷的脖頸,傷口處結了一層細長的血痂,反倒比先前顯眼不少。


    “郡主如此匆忙,要去往何處?”


    “臣女正要去看望裴夫人,就不打擾殿下練劍了。”


    青城說著就要離開。


    珩王出言挽留:“郡主且慢,聽聞郡主幼時一直在府中養病,竟不知何時學了兵法,還如此精通,幾次都險些將本王難住。”


    此事封義前幾日曾提過,說她拉著珩王對背兵法,令珩王頭疼不已,從馬車中下來時,珩王雙目黯淡無神,臉都是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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