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半路時,馬車停了下來,邯平掀開帷簾,閃身坐了進來。


    昨日主仆二人見過麵,約好今日邯平帶青城去個地方。


    馬車改道而行,一路趕往城東,最終停在一處不起眼的巷口。


    青城掀開窗帷一角,左右看了看,認出這是城中畫肆聚集之處。


    “為何來此處?”


    邯平道:“前麵不遠處有家名為翰風堂的畫肆,這畫肆不僅售賣筆墨顏料,還買賣畫作,引得不少文人儒生上門,而畫肆中,除了幾個夥計外,從東家掌櫃到雜役護院,皆來自齊邕,且是行伍出身。”


    青城怔愣片刻,脫口而出:“圍場內的黑衣人?”


    “王爺猜測,就是他們。”


    “你們如何發現此處的?”


    “返京的前一日,在那個郡主去過的庭院裏,王爺下令,讓武寧衛嚴密監視使團中的所有人,並挨個排查近兩年留在京城的齊邕人。”


    “為何要排查京城的齊邕人?”


    “因為武陵王來大魏的最終目的地就是京城,為了便於聯絡,京中應該會有他的人手。此外,兩年前,武陵王曾出使過大魏,王爺懷疑他在那時就埋下暗樁,我們以此為線索,果然發現了這間畫肆。齊邕使團入京後,除了進出皇宮和鴻臚寺外,隻有樂頤公主在兩日前到過此處,訂購了一些筆墨紙硯,我們最終確定,翰風堂很可能就是武陵王在京中的據點。”


    青城心念微動,“也就是說,若是我進入此處,武陵王很快就會知道?”


    “這是自然,公……郡主要做什麽?”


    青城不答反問:“對了,我讓你打聽的事,你可問清楚了?”


    邯平道:“王爺說了,如今很難證明武陵王就是潛入圍場的刺客,可若他再有異動,定會稟報陛下。”


    “不會影響兩國敦睦?”


    “挑起爭端的是武陵王,若有影響也是他們的過錯。四獵圖牽扯的隱秘太多,不能放到明麵上說,齊邕帝對他又極為寵信,何況依魏帝的性子,即便知道潛入圍場的是武陵王,也不會多加為難,隻會以此為條件,讓齊邕帝在兩國邦交上做出讓步……”


    邯平的聲音越來越低,他有些氣惱,明知武陵王是劫持青城的禍首,卻什麽也做不了。


    青城沒注意到他的異樣,很快在心中盤算一番,道,“過些日子,榮妃要在宮中舉辦賞菊宴,宗室皇親和朝中女眷皆會參加,你想辦法讓珩王帶你隨行,到時我有要緊事讓你辦。”


    青城神情微肅,邯平心中一凜,拱手稱是。


    次日午後,慶星穿一身華麗羅裙,頭戴帷帽,步履款款地進到翰風堂。


    翰風堂內四壁皆掛有名家畫作,墨香與紙香交織,透著文雅之氣。堂內正中有幾排架子,上麵擺放著顏料、畫紙和筆墨等物,琳琅滿目,一應俱全。


    店內一個身著灰衣、身量瘦小的夥計見慶星入內,趕忙迎上前去,臉上堆滿殷勤笑意,還未開口,慶星便指著架子上數種不同的顏料道:“勞煩將這些顏料各裝一兩。”


    夥計一愣,趕忙道:“姑娘眼光真好,隻是這幾種顏料極為昂貴,朱砂和紫草今年的價格比以往高了幾成,就不必說石青、硨磲和泥金了,那可是價值……”


    話未盡,慶星取出一塊銀錠遞了過去。


    夥計接過銀錠,滿臉堆笑,快速將顏料稱重裝好,又躬身將慶星送出門外。


    一直坐在櫃台後默默觀望的胡掌櫃忽然起身,對著門口一個雜役使了個眼色,這人會意,跟了出去。


    過了一陣,這雜役迴來,低聲稟報:“掌櫃的,剛才那出手闊綽的女子又去了另幾家畫肆,采買了一些畫紙畫筆和顏料,之後上了平涼王府的馬車。”


    “平涼王府?”胡掌櫃擰眉。


    這雜役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遞過來:“這是那女子的采買清單。”


    胡掌櫃拿過看了看,麵色驟變:“速將此事稟報王爺。”


    半個時辰後,一輛不起眼的青篷馬車停在距離翰風堂不遠處的巷口,胡掌櫃從裏麵匆匆出來,掀開車簾,躬身走了進去。


    馬車內坐著一個男子,一身藏青色錦袍,鎏銀發冠,腰間墜著個鏤空花鳥紋銀香囊,一雙桃花眼中血絲遍布,正是武陵王。


    “究竟怎麽迴事?”


    胡掌櫃抱拳行禮,將經過細細說了一遍,又道:“平涼王府的侍女來采買作畫所需之物,本屬尋常,可屬下發現,這女子在不同的畫肆買下多種顏料,看似隨意,但每次所購之物中必有紫、金兩種顏色的顏料。”


    胡掌櫃說著,遞過來一張采買清單。


    武陵王看著清單,微微皺眉:“那女子是何長相?”


    “衣著華麗,戴著帷帽,看不出樣貌。”


    武陵王道:“青城郡主身邊有兩位得力侍女,一個叫景雲,另一個叫慶星,景雲武藝高強,總是攜劍出行,慶星伶牙俐齒,做事幹脆利落。”


    胡掌櫃道:“那女子並未帶劍,看樣子不像練過武,一進門就直截了當地擇選顏料,莫非就是慶星?”


    武陵王背靠在身後的金絲軟枕上,不置可否。


    胡掌櫃道:“屬下還打聽到,其中一家畫肆的紫色顏料缺貨,要晚些時候才能運到,那女子著急迴去,便讓他們今晚戌時前將顏料送到一處住所。”


    “何處?”


    “滿樓,秋月居。”


    武陵王雙眼眯起:“今晚,你我二人裝扮成送顏料的雜役,去秋月居一探究竟。”


    入夜,滿樓前車水馬龍,大堂內座無虛席,賓客們推杯換盞,歡闐笑語聲不斷。


    武陵王和胡掌櫃扮成送貨的雜役進入滿樓,立即有夥計殷勤地迎上來。


    兩人說明來意,夥計請來錢掌櫃,錢掌櫃將他們送往瀅水河對岸。


    滿樓開設在瀅水河東西兩岸。換言之,瀅水河將滿樓分成了東西兩區,東區是打尖會食之所,西區則是依水所建的雅間。


    賓客可以從正門進入東區用飯歇腳,若需住店,則在渡口乘船前往西區入住,若不願乘船,也可從上遊的瀅水橋上通過,再從客棧後門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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