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香滿樓兩箭地的街邊,許大人看到了人。


    他剛下馬車,就聽到許靜柔厲聲訓罵銀霜:“……狗奴才!以為跟了大姐姐就是人上人了?竟然管到了我頭上!怎麽說我也是許府正經的小姐,出門還要請示你不成?


    好言與你說,是看在大姐姐的麵上,你別給臉不要臉。實話告訴你,就是大姐姐來了,我照樣……”


    “你照樣怎樣?”許大人冰冷的聲音傳來:“如今我來了,你是不是也照樣啊?”


    他被女兒潑婦的樣子震驚到了。他無法相信麵前的人就是往日那個溫柔乖順的柔兒。


    銀霜見老爺來了,默默退到了一邊。


    許靜柔的聲音戛然而止,她不可置信地看著父親:“父親,是你?我,我……”


    許大人思及靜柔幾次三番的犯錯,還不知悔改,心中的怒意更大了,他咬著牙道:“上馬車!”


    此時的許靜柔麵色慘白,口中辯解著:“我,我隻是想去……買些栗子……”


    許大人低喝一聲:“閉嘴!有什麽話,留著迴去說。”


    許靜柔渾身一抖,哆嗦著上了馬車……


    香滿樓二樓包間裏,顧三公子將酒杯用力放在桌案上,不耐道:“應該早到了,都已經過去一刻鍾了。”


    “三爺,該不是路上出了什麽事吧。奴才還是去看看吧。”這次跟著的是一個新買的小廝,相貌柔美堪比女子。


    “這個許二小姐也是個蠢的。若不是側妃和母親都有意,我怎麽會選她。還是你體貼可心,她簡直連你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顧三公子說著一把捏住了小廝的臉頰,輕輕拉扯過來,讓他坐到了自己腿上。


    笑道:“小心肝,你真是哪哪兒都長在了爺的心上。不用管她,顧青去了,咱們等著就好。”


    坐在腿上的小廝叫顧藍,是顧三三天前贖出來的小官,年齡還小,此時還有些害羞。


    就在顧三對著顧藍上下其手時,顧青迴來了。


    顧藍連忙起身站到一旁。這個背地裏自稱小青的家夥醋性太大了,他初來乍到的可惹不起。


    此時顧青也顧不上吃醋了,他急切道:“三爺,許二小姐半路上被她父親抓迴去了。我到時,他們剛剛上了馬車。”


    顧三聞言歎了口氣,不甚在意道:“這事看來是沒戲了。這也不能怪我啊,我也想辦成啊。”


    說著,他起身一招手:“小青小藍,快來扶爺,咱們迴家嘍。”


    顧三左擁右抱的出了酒樓,迴家向母親複命去了。


    許靜婉迴到房間練了兩頁字,還是靜不下心來。


    她放下筆,道:“蟬衣,再去門外看看,銀霜迴來沒有。”


    銀霜又出去看了看,迴來道:“還沒呢。小姐您說,這次老爺抓迴二小姐,會怎樣處罰?”


    許靜婉想了想,道:“或許,這次父親不會再給她機會了。應該給她禁足,直到她定親為止。我想,定親也應該很快的。”


    蟬衣聽了有些失望:“哦。隻是禁足啊。”


    許靜婉一聽笑了:“那你還想怎樣?”


    “小姐呀,您就是太善良了。要奴婢說,犯了這麽大的錯,就應該家法伺候。先打她二十板子,然後再扔到莊子上去。看她還往外跑不。”


    許靜婉搖頭笑道:“瞧瞧,還得是我們蟬衣管家婆啊,執法嚴明。”


    “哎呀,小姐又打趣奴婢。明明是您讓奴婢說的……”


    兩人正鬧著,外麵傳來說話聲。


    蟬衣撩起了棉門簾子,喜道:“小姐,是銀霜迴來了。”


    進來的果真是銀霜。她哈著白氣道:“小姐,老爺讓您去書房。夫人和董姨娘也都去了。”


    許靜婉一愣,隨即讓蟬衣取來狐毛鬥篷。穿戴好,主仆三人一起去了書房。


    半個時辰後,許靜婉主仆三人迴到了青杏閣。


    許靜婉脫下了披風,燃著碳爐的室內溫暖如春。她舒服得喟歎一聲:“還是屋子裏好啊。若是無事,真是一步都不想出去。”


    “哼,都是二小姐瞎折騰。”


    蟬衣扒拉著炭爐外圍的灰燼,吸了吸鼻子叫道:“小姐,紅薯都熟透了。聞著就又香又甜的。”


    這些紅薯是她出門前埋在炭灰裏的。本想等銀霜迴來一起圍著爐子聽故事的,沒想到被叫去了老爺的書房。就怕這些紅薯被烤糊了,這一會可把蟬衣擔心壞了。


    “都坐來吧,一起吃宵夜。”許靜婉招唿兩人坐到小幾邊。


    銀霜將蟬衣取出的紅薯拍去炭灰,放在小籃子裏提到小幾上。


    心有餘悸道:“奴婢沒想到,老爺會對二小姐動家法。咱們離開時二小姐的喊聲真是淒慘……這一夜有得她受得了。”


    “才十板子而已,老爺已經手下留情了。這迴看她還能不能往外跑了。過三日再往莊子上一送,她就徹底消停啦。”蟬衣把剝好的紅薯瓤放進許靜婉麵前的碟子裏道。


    許靜婉看向銀霜,溫聲道:“二妹妹遭受家法是她自己屢次犯錯,又不思悔改。而且,你去攔她也是服從我的命令。銀霜,她遭受的一切都與你無關,你不要自責。


    若是今日你沒有攔住她,放任她出去了。結果真如木香說的那樣,她與顧三生米煮成了熟飯,咱們整個許府都會被拖累。”


    銀霜聞言長舒口氣,點頭笑道:“小姐,奴婢懂得的。就是覺得一個尊貴的小姐,把自己糟蹋成這樣子,實在是不能理解。”


    “小姐,您快嚐嚐,真的甜極啦。銀霜姐,你就是太心軟了。有些人不值當同情的。快吃吧,涼了味道就不好了。”蟬衣說著又遞給銀霜一塊烤紅薯。


    許靜婉吃著香甜軟糯的烤紅薯,心中放下了一塊石頭。


    今日父親這事處理的非常果斷,今後二妹妹應該再沒機會整事了。


    “你倆吃完了,把餘下的給白芷和寒霜帶過去。”許靜婉淨了手,準備休息了,對兩個丫鬟道。


    兩人高興的應聲,用帕子包著送紅薯去了。


    三日後,許靜柔帶著尚未痊愈的傷出發了。


    她是被堵著嘴塞進馬車的。董姨娘則被幾個婆子抓住關進了房裏,她捶著門哭喊,祈求老爺夫人留下女兒。


    許大人對她失望至極,冷冰冰的看著她道:“的確是你害了她。若是再不消停,你就陪她一起去莊子上吧。”


    董姨娘是怕老爺的,也真怕被扔在莊子上直至老死,終於消停下來。


    許靜柔被安置到郊外的一座莊子上,這莊子是許夫人的陪嫁。二小姐是個有主見的。為了保證不再出意外,許夫人派了自己身邊兩個二等丫鬟跟著。


    許府對外的說詞是:二小姐入冬就染了風寒,遲遲不見好;大夫建議送到莊子上靜養,等待痊愈了再接迴來。


    許靜婉心裏笑笑:應該是等待訂下親事,出嫁前再接迴來吧。


    董姨娘等老爺當值去了,又找夫人哭鬧了兩日,做足了可憐無助的模樣,擾得許夫人煩不勝煩。最後狠狠訓斥一頓後給她禁了足。


    這迴許府終於是安靜了下來。


    二皇子府喜事剛過兩日,府上貴妾洪靈兒就出事了。


    這兩日,新郎官梁瑾為了收攏手下,一日寵幸一個側妃,當真做到了雨露均沾。太子妃端著正妻的大度,忍著看不出什麽異樣。貴妾洪靈兒卻是整日憂心忡忡。


    今日聽了小丫鬟浣兒的分析後,更是心急如焚。


    是啊,她貴妾的身份本就低,原來爺一個月也就來個三兩次。如今府裏一下進了兩個側妃,身份尊貴無比,都是爺要寵著的人物。以後,他還有時間來她這裏嗎?


    況且,她進府的第二日就見過那個顧側妃了。


    那時顧雨桐還不是側妃呢,進到屋裏一頓羞辱,最後托著她的下巴警告道:“別給表哥用狐狸精的那一套,否則等我進了門,當心有你好果子吃”。


    臨走時還拿走了她一套珍珠頭麵的陪嫁,實在囂張跋扈。


    後來,浣兒和爺提了一句表小姐的事。


    爺和她說:“表妹是未來的側妃,也算是一家人,送她一件東西也屬正常。靈兒缺什麽和爺說,爺買給你。”


    又看著浣兒訓斥道:“一個丫鬟也敢挑撥家裏人的關係,若有下次就扒了你的舌頭,發賣出去。”


    她那時就知道,以後顧側妃再來找她麻煩,她也隻能默默忍受了……


    洪靈兒越想越愁。


    浣兒見洪姨娘心情不好,想起小姐妹清兒的建議,遂道:“姨娘,聽說近日翠玉軒新進了一批首飾,不如我們出去轉一轉吧。眼見新年就要到了,姨娘也該添幾件時新的首飾。”


    自從進了二皇子府,洪靈兒就特別低調,幾乎很少出門。如今聽了浣兒的話,也想出去散散心。


    於是,主仆二人收拾一下,坐著馬車去了翠玉軒。


    “姨娘,我們到了。”浣兒掀開簾子,自己先跳了下去。又轉身扶著洪姨娘進了翠玉軒。


    洪姨娘扶著浣兒的手臂進了室內,摘下帽兜剛一抬頭,就見一個身形肥胖的中年男人迎麵走來。他身邊還跟著一個濃妝豔抹的嬌俏女子,渾身散發著濃重的的胭脂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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