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湛不解,問道:“大師,是哪裏還有什麽不對嗎?”


    靜了好一會,慧遠大師緩緩說道:“這與我當年看的,的確有很大出入。想必是這些年,施主有了什麽奇遇,或是得了貴人相助,命格也因此發生了變化。”


    沈湛想了想,道:“還請大師告知,是哪裏不一樣了?”


    惠遠大師雙手合十,又念了一聲“阿彌陀佛”,才道:“那次老衲看到的命格,雖同樣的尊貴無比,甚至……卻終將掘井無源,且將……如瘋如魔,英年早逝。”


    沈湛不覺間攥緊了雙手,不過片刻,又緩緩鬆開,再次雙手合十:“謝大師指點。”


    慧遠大師看著沈湛再次平放膝上的雙手,微微一笑,道:“沈施主自己得來的好造化,無需來謝老衲。隻願施主守住本心,以天下蒼生為念,渡人渡己。”


    “沈湛謹記大師教誨。”沈湛恭敬道。


    慧遠大師“嗬嗬”一笑,道:“沈小將軍征戰數年,想必精通兵法戰術,可否陪老衲手談一局?”


    沈湛道:“尊敬不若從命。如此,沈湛就請教了。”


    接著,慧遠大師從香案下取出棋具,沈湛執黑子,大師執白子,兩人你來我往,拚殺起來……


    不覺間,已天將正午,兩人不約而同的停下手來。


    慧遠大師撫須笑道:“今日痛快!沈小將軍不愧為常勝將軍,棋路大開大合,詭譎難辨。”


    沈湛雙手合十,恭敬道:“還是大師棋高一籌,沈湛佩服。”


    “嗯,小小年紀,就與老衲戰成平局。假以他日,棋藝必在老衲之上。”


    沈湛搖頭笑道:“下次再戰,也許湛會潰不成軍,也未可知。”


    慧遠大師哈哈大笑:“還望沈小施主得閑時,能常來寺院,與老衲再酣暢淋漓的戰上一迴。”


    “湛必不負大師厚愛。”沈湛爽快應允著,又道:“隻是,今日沈某還有一事需叨擾大師,還請見諒。”


    惠遠大師收了笑容,擺了擺手,歎道:“老衲年紀大了,多年不理寺中瑣事。那等見錢眼開做了傷天害理之事的人,即便將軍不來,寺院也不會放任不管。要做什麽,將軍隻管去做吧。”


    沈湛又施一禮,誠懇說道“因涉及朝堂之事,我需要帶此人出去作證。事情結束,我會將他送迴,再由大師處置。隻是,今日之事還請大師為湛保密。”


    慧遠大師點了點頭:“大千世界,若要肅清汙穢,確實需要些手段”,說著抬手拉了兩下案邊的紅繩,門外隨即進來一個小和尚,對著慧遠大師揖了一禮,立在一邊。


    大師道:“你帶沈施主去見十來,聽他安排。”小和尚應了一聲,等在一邊。


    沈湛起身一禮:“謝過大師。沈湛告辭,會後有期。”


    沈湛從禪院出來時,墨白墨寒正等在院外。


    “墨寒,你跟著去把人帶來。”沈湛說著看了眼小和尚道。墨寒走後,沈湛活動了一下腿腳,又對墨白道:“那個東西找到了嗎?”


    “找到了。”墨白說著,從腰間拿出一塊腰牌,遞過來。沈湛接過來仔細查看:黑色的鐵質腰牌,圖案和文字則鍍了金,正麵在繁複的蟠龍花紋間,刻著“東宮”兩個字,背麵圓環中間是一個“瑞”字。


    沈湛遞迴腰牌,道:“打掃幹淨了,不要留下尾巴。”


    “將軍放心,不會有任何遺漏。”


    兩人說著已經到了殿外,墨寒也提著十來來到近前。墨白看了過去,這是個十八九歲的年輕和尚,麵容白皙,高挑身材,身體強健。此時,他被反綁著雙手,正戰戰兢兢的看著幾人。


    沈湛隻瞟了十來一眼,冷哼一聲,帶領幾人匆匆下山了。山路上鋪滿了落葉,中間幾個小和尚默默掃著落葉,幾人走過去,他們頭都不曾抬一下。


    到了山下,十來被塞進了馬車裏。他看見車中端坐的沈湛,大氣也不敢出,也不敢坐下,隻悄悄蜷縮在馬車一角。因為急於迴京,墨寒把馬車趕得飛快。十來被綁著雙手,顛得在車裏滾來滾去。他每次一滾到沈湛腳邊,都被沈湛一腳踹了出去。在十來幾乎要被踹散架的時候,馬車終於到了將軍府。


    下了馬車,沈湛對墨白道:“抓緊審,好好招唿著,別留下傷痕就行。”然後大踏步迴了書房。


    墨白應了聲“是”,拖拽著十來去了地下刑室……


    晚膳後,沈湛打了一套拳,迴去梳洗一番後,還沒迴到書房,墨白就匆匆來了。


    “將軍,那個十來就是個軟骨頭,屬下還沒招唿幾下,他就都招了……”


    原來,前兩日夜裏,十來起夜時被一個黑衣人攔住,把他帶到林中見了一個胖嬤嬤,胖嬤嬤威脅他,幫自己一個忙,不然就把他出家前做的壞事告訴了住持。十來說,胖默默說的壞事,其實是栽贓。


    三年前,十來和同村的二丫兩情相悅,並有了私情。後來,被二丫爹知道了,那老頭開口就要一百兩銀子,否則就告他強奸。十來和寡母相依為命,家裏窮得連十兩銀子都拿不出,哪裏有一百兩銀子給他。被逼無奈,十來就跑出來做了和尚上。”


    “他家住在哪裏?”沈湛突然開口問道。


    “邢單縣,離這裏六七百裏呢。”墨白見沈湛不再說話,又繼續說道:“那個嬤嬤說,第二日她會在香客中傳播許姑娘的謠言,讓十來出麵給予肯定,做個證人。事後,嬤嬤還要給十來十兩銀子,讓他出去躲躲。可是,第二日十來剛做完局,還沒來得及走,就被懷海住持拿下,關了起來。”


    “剛剛,他簽字畫押了?”


    “簽了。腰牌的事也和他交代了。屬下和他說了,他的母親我們已將接了來。若他辦得好,給他一大筆銀子,送他們母子遠遠的換一處生活;若是辦得不好,讓他母親陪他一起到地下贖罪去。”


    沈湛想了想,道:“再給他吃下一顆藥丸,嚇嚇他,更穩妥些。讓墨寒去一趟許府,給許大人下個帖子,就說事關許大小姐謠言一事,我明日亥時去府上拜訪。”


    墨白應聲退了出去。


    沈湛挽了袖子,鋪開紙來,思忖片刻便提筆潑墨,“渡人渡己”四個大字躍然紙上,飄逸雋永。


    放下毛筆,沈湛蹙眉自語道:“‘如瘋如魔,英年早逝’,若沒有結識婉婉,我按照原計劃迴到西北,就是這樣的結局嗎?”接著,他又搖了搖頭,以他的身份,“英年早逝”極有可能,但是“如瘋如魔”又怎麽會呢?他實在想象不出,發生了怎樣的事情才會讓他如瘋如魔……


    沈湛給自己倒了杯茶。這是婉婉茶鋪裏新進的“霧山白茶”,是前幾日墨白從許府帶迴來的,讓他嚐嚐味道如何。


    他輕輕呷了一口,卻隻品出了甜美的味道,這可怎麽辦?沈湛如此想著,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他想起了慧遠大師那句話——“施主是有了奇遇,或是得了貴人相助吧”。若真是如此,自己的貴人是誰?


    過往的事情一幕幕再現:重傷後劫持婉婉的馬車,卻收到了她贈藥,安全度過險境;被太子刺殺又中毒,又得婉婉夜夜悉心救治;還有她傳來的那些重要消息,太子私養戰馬、二皇子私采鐵礦……若說自己得貴人相助,這個貴人就是婉婉!


    沈湛再次提筆,在紙上慢慢寫下“婉婉”兩個字。他偏著頭看了半晌,笑道:“渡人渡己。婉婉,你已經做到了。接下來,就讓我來渡你吧。”


    ……


    酉時剛過,許府書房外,兩個黑衣人悄然飄落。後麵的黑衣人手中還拎著一個人。


    書房門“吱呀”一聲打開,許大人在門內側身一讓,做了個請的手勢。沈湛進了室內,墨白將手中之人扔進室內後,自己留在了門外廊下,與夜色融為一體。


    許大人看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十來,皺眉道:“這是個和尚?沈將軍深夜前來,究竟所為何事?”


    沈湛抱了下拳,道:“沈某深夜打擾大人,隻為報答許大小姐的救命之恩。”


    靜了片刻,許大人依舊眉頭緊鎖,抬手道:“如此,沈將軍請坐,還請慢慢道來。”


    沈湛撫了撫衣袖,慢慢坐下,道:“想必許大人也聽說過,沈某前段時間遇刺中毒。機緣巧合之下,得許小姐贈藥,僥幸逃過一劫,沈某銘感於懷。昨日聽得坊間有詆毀大小姐的謠言,便著人查了,還真有所收獲。今日特將所得證據送來,期待能還迴大小姐清譽。”


    許大人壓住心中的激動,親自倒了盞茶,推給沈湛,道:“沈將軍請用茶。”


    沈湛翹了翹嘴角,接過茶盞,道:“謝許大人。我查得出手之人是太子,具體為何如此尚不得知。這個和尚名叫十來。是受一嬤嬤脅迫,在大庭廣眾之下,為其誣陷作了偽證。”說著,從袖中拿出一頁紙:“這是他的供詞。許大人請放心,我可以保證,他絕不會翻供。”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許大小姐謀夫之歪打正著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南歌無歇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南歌無歇並收藏許大小姐謀夫之歪打正著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