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人聲鼎沸,說的什麽也聽不清,隻看見許多人在向隊伍裏扔果子、花朵、絹帕什麽的,就連那個滿臉胡須的副將都有份,卻唯獨沒人敢扔給沈小將軍。


    許靜婉挪了挪身子,換個角度,隻見他帽盔上的紅纓隨風飄動,仍舊看不見沈小將軍的臉。


    眼見隊伍走到了茶樓下,就要走過去,許靜婉心中一急,手中的兩顆栗子就對著沈小將軍扔了出去——可惜扔得不準,朝著馬頭打去。


    隻見沈小將軍伸手一抓,把栗子抓在了手裏。隨即他抬頭朝茶樓上看來——許靜婉就看到了一張戴著狼頭麵具的臉……


    許靜婉瞬間呆立在原地,愣愣的朝下看著……這一刻,她耳中隻有一個聲音在迴響“他就是他!他就是他!……”除此之外她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


    馬上的人也愣住了,隻一雙幽深烏黑的眸子定定地望著她,馬兒還在前行,直到走出了很遠,他才轉迴頭去……


    馬隊漸漸走遠,樓下各種聲音傳來,沈靜婉模糊聽到一句‘抱得佳人歸’。她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看到了剛才一幕,是在說他們。正想著,白芷拉了拉她的衣袖:


    “小姐,您看什麽呢?陳小姐和您說話呢。”


    許靜婉不好意思地看向陳若瑩,道:“下麵太亂,我沒聽到。你剛才說什麽?”


    陳若瑩狐疑地看了眼她:“你是不是見過表哥?剛才我看到你看著他,他也一直在看你。”


    許靜婉心虛地道:“我剛才是被他的麵具嚇到了。他看我……許是因為我長得好看吧。哎呀,這想看的人隻看到一個麵具,白白浪費了我們這麽多時間。若瑩,人這樣多,咱也別迴家了,午膳就在附近找個酒樓吧,今天我請客。”


    “小姐,要在酒樓吃,咱現在就得過去。今個人多,晚了就沒桌子了。”蟬衣馬上建議道。


    “嗯。有道理。要說吃嘛,還是我家蟬衣想得周到。若瑩,走啊。”


    於是,陳若瑩就稀裏糊塗跟著走了。可是,她總覺得今天的情況哪裏不對……


    第二日是個晴好的天氣,陽光照在琉璃瓦上,閃著明亮耀眼的光。皇宮裏來來往往的太監宮女,個個都喜氣洋洋。


    德政殿內。


    梁帝看著殿下單膝跪拜的沈湛,壓抑下心中的激動,輕聲道:“沈小將軍免禮。”


    沈湛起身,一抬頭,梁帝就看見一張狼頭麵具,震驚過後,心中又是一緊,不知這麵具下的臉傷成什麽樣。他細細看著眼前的青年,卻是一點也找不出她的影子……不看這一身戎裝,隻看這身量頎長,身形俊美的樣子,倒是很像當年的他……麵具下的這雙眼睛很美,有些像她,卻透著她從來沒有過得幽深、寒涼……


    乾公公低咳一聲,喚迴梁帝飄遠的思緒。梁帝提高音量,道:“沈小將軍剿匪六千餘人,又奪得鐵礦一座,朕甚是欣喜,必重賞於你。你說說看,都想要什麽?”


    沈湛抱拳一禮,道:“為陛下驅使,是臣的職責。不敢邀功請賞。”


    梁帝微微一笑:“好。你不說,那朕就賞你黃金萬兩,珍珠十斛,錦緞百匹,其他藥材、茶點若幹。另,念你多年征戰在外,沈老將軍年邁,家中無親人照拂,暫命你入京畿大營兼任大都督。西北軍營由魏棟代為管理。”


    “臣謝主隆恩!謝陛下體恤!”


    沈湛話音未落,太子突然出列,稟道:“父皇,兒臣以為此舉不妥。”


    梁帝微微皺眉,看向他,問道:“太子認為有何不妥?”


    太子認真說道:“沈小將軍文韜武略,能征善戰,有他在西北,父皇可高枕無憂。若將他調迴,恐西北強敵趁虛而入,不得安寧。請父皇三思。”


    “父皇,太子想法,兒臣不敢苟同。”二皇子的聲音接著響起來:“兒臣以為,沈小將軍已趕走西北外敵,現又剿滅附近惡匪父,西北已然安穩。且父皇以仁孝治天下,現沈老將軍年事已高,留沈小將軍在京,是父皇仁政於天下。父皇英明!”


    “父皇……”


    “父皇……”


    ……


    接下來,太子和二皇子打起了擂台,期間還夾著各方大臣的諫言……


    梁帝沉著臉,心中罵道:兩個不成器的家夥,爭鬥也看個場合啊,這大好的賞賜場麵就這樣吵成了鬧事……又看向殿下站著的小將軍,微垂雙目,神情淡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梁帝拍了一下龍案:“吵什麽!怎麽,我要獎賞一個將軍,還得經過你們同意了?這是聖旨,不是拿來給你討論的!”


    語畢,梁帝又看向沈湛,溫聲道:“沈小將軍,這些年在外征戰,誤了你的婚事。既然迴來了就抓緊相看,看好了誰,隻要合適,朕就為你賜婚。”


    沈湛心中微微一動,隨即再次叩拜:“謹遵聖意!謝陛下厚愛!”


    最後,乾公公一聲“退朝”,一群人叩別後緩緩出了大殿。


    沈湛向前瞥了一眼,就見太子正用陰沉沉的目光盯著他,毫不掩飾。他微微一笑,虛虛抱了個拳,大步走了過去。


    一場吵鬧毫無意義的吵鬧結束了,那些個口幹舌燥的大臣卻躊躇滿誌、神情激動地出了皇宮。


    將軍府。


    嚴伯正指揮著十幾個侍衛,向庫房裏抬放獎賞的物品,沈老將軍坐著椅車在一旁看了會,就自己推著椅車迴房了。


    沈湛打了一套拳,汗水濕透了衣衫。墨白打來水,沈湛簡單衝洗了,換上了寢衣。


    正欲安息,他又突然坐起,自語道:“也不知她有無婚約,或是心中是否已經有了人……”著起白日裏朝堂上的爭吵,又苦笑道:“還是不要把她也拉進來吧……”


    青杏閣。


    許靜婉看著眼前的玉佩,一忽兒生氣,一忽兒又慶幸。生氣沈湛就是那個麵具人,那日把自己嚇得半死,還送他兩瓶珍貴的藥;慶幸的也是這個原因,自己可以以那件事為原由,約他相見。


    想好了路子,許靜婉一刻也不等,叫蟬衣備好筆墨,給將軍府沈小將軍寫了一份帖子,盡量措辭委婉,態度謙恭。帖子大意是:前些日子本小姐外出不幸被劫,幸得將軍相救,並贈良藥,不勝感激,明日去您府上當麵致謝。


    帖子送出後,許靜婉邊等迴帖,邊想著明日見麵後該如何得到對方的好感,進而深度交往。


    許府和將軍府相距不遠,送信的小廝很快就迴來了。許靜婉打開迴帖,上麵是兩行龍飛鳳舞的草體字,筆鋒遒勁:“姑娘大恩某銘感五內,特備薄資以表謝意”,放在一起的是一張三千兩的銀票。


    小廝退出了。許靜婉放下帖子,冷笑道:“嗬,好大手筆啊,撇個清清楚楚。這是怕我賴上他嗎?”


    想著,再次拿起迴帖看了一遍,突然福至心靈的想到一個問題:明明他前幾日就已經入京了,可是昨日怎麽又要帶領隊伍浩蕩進京呢。許靜婉仔細一想,也就明白了,無非是他提前私自迴京了。難道,他不見我,就是因為這個秘密嗎?他是以為我在要挾他?


    許靜婉捏著銀票,絞盡腦汁地想著:如何能見到沈湛呢?


    這是,蟬衣推門走了進來,看到小姐冥思苦想的樣子,就問道:


    “小姐,您在想什麽呢?”說著,就看到許靜婉手中的銀票,笑道:“哎呀,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為了怎樣花掉銀子發愁呢。小姐,您要是不知道怎麽花掉這些銀子,奴婢幫你想辦法。”


    許靜婉抬眼看看她,沒做聲,低下頭繼續想……


    “小姐,奴婢覺得,銀子就是用來買東西的啊。若是買給別人的,就挑他最喜歡的;若是買給自己的,那更好辦啦,喜歡什麽就買什麽好了……”


    許靜婉一下坐直了身子:“對啊。蟬衣,你說得對,就挑他喜歡的!”


    蟬衣美滋滋的笑道:“奴婢就說嘛……”又仔細看了眼銀票,驚得張大了嘴巴:“哎呀,小姐,這麽多的銀子!這得買多少東西才能花完啊……”


    許靜婉笑道:“蟬衣,這些銀子咱不花了,都留給你買糖糕吃。你去叫白芷,讓她把我庫房裏的那把玄鐵匕首拿來,叫什麽名字來?對,好像叫百辟狼牙的,就是母親送我的那把。”


    “是,小姐。”蟬衣應聲出去,走時還小聲嘟囔著:“小姐整天就會拿我尋開心。我就是天天吃,一輩子也吃不完啊。”


    傍晚,白芷送來一張字條,道:“小姐,這是陳小姐的丫鬟送來的。”


    許靜婉打開來,上麵寫著“明日,表哥於明月酒樓鬆柏廳赴宴。隔壁月桂廳已訂”。


    許靜婉心中大喜,不愧是我未來的大嫂,如此周到細致。趕明個一定迴她一份大禮!這樣想著,她就笑眯眯地折起紙條,收到匣中。燭火下,一對淺淺的酒窩如兩隻忽閃的蝴蝶,讓她的笑臉看起來,更加明媚、靈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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