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麽說,這件事情謝謝你替羽嘯出氣。”


    矜貴斯文的女人坐在那裏,將一張卡推向張靖:“這是謝禮。”


    張靖垂眸看了看那張卡,又看向喬思梁。


    身為一家上市公司的執行董事,喬思梁的確是個氣場十分強大的女人,很少有人在她麵前能夠談笑自如,至少她本人很多年沒有看到了。


    但眼前這個少年卻讓她有一點意外。


    根據調查來看,張靖完全是個底層掙紮出來的年輕人,被父親帶著到處討債,念書念得一塌糊塗,打架鬥毆倒是一把好手,曾經還因為差點咬破人氣管蹲過少管所。


    沒錯,是咬,像未開化的野獸一樣咬人。


    後來她把自己的爹踹了個半死,不知道怎的突然從良做起了商販,又搭上了電商的春風辦起了自己的店麵,直到如今,小小年紀就實現了經濟自由。


    也許真的是強大之後所有的善意都吻了上來,年輕女生顯然比前十幾年都要溫和多了,她很少和從前的朋友或是對頭來往,仿佛那些狼狽的過往都不複存在。


    但躺在醫院裏至今沒有出院的趙家人,又讓喬思梁升起了警惕。


    如果張靖真的變成了一個良善的人,又怎麽會下了那般狠手後,再若無其事地冷靜和警局對陣呢?


    喬思梁同情她的經曆,但也無法否認她並不讚同張靖的行徑。


    野蠻、兇狠、幾乎所有事情的第一解決方案都是暴力。


    一次兩次可以說是頭腦簡單,經曆使然,那麽無數次呢?還是毫不留痕,幾乎完美的暴力懲治手段。


    這種人或許對善惡認知很清晰,但卻對傷亡生死毫不在意。


    簡單來說,她沒有正常人該有的恐慌和愧疚,平靜地像是見慣了血液和傷痛,並為此感到興奮愉悅,發展地嚴重一點甚至能沾染到反社會人格。


    哪怕張靖做的事情都站在了正義的一方,哪怕她都是為了朋友在出氣。但喬思梁無法保證這樣的人對沉羽嘯的未來毫無影響。


    這個女生和自小被保護,很少碰見陰暗麵的羽嘯一點也不一樣。


    喬思梁想不明白,她們到底為什麽會成為朋友。


    還是讓沉羽嘯寧願欺騙她,隱瞞她隻為了不離開縣城的,朋友。


    是的,喬思梁對張靖的忌憚和不滿原本也沒有這麽深。


    直到那個自小安靜又情緒敏感,幾乎不會拒絕大人安排的甥女,第一次強烈地表達出她不願意迴到c城的意願。


    趙光祖的事情是喬思梧告訴她的,知道這件事情後,喬思梁立刻放下工作來到了這個小縣城。


    她調查了張靖所有的資料,卻在看見她真人後又一一推翻。


    在和張靖對話了幾個來迴後,喬思梁甚至有了一點迷惑。


    這真的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女生能夠擁有的談吐和氣度嗎?


    喬思梁眼前晃了一下,很快迴神,冷靜地道:“你是個聰明孩子,我也不瞞著你,羽嘯無論怎樣都不會隻停留在這個縣城裏,她最終是要離開的。”


    沉羽嘯上大學、工作、生活甚至成家,她不會再迴到這個偏遠、狹小、又不發達的地方。


    顧及到了年輕人的自尊,喬思梁最終還是沒有把話說的太明白,但她知道張靖聽懂了。


    “我知道。”


    張靖看著落在窗外的飛鳥半晌,才平靜地這樣迴答。


    沒有人能了解一個人多過她自己本身。


    喬思梁愣住了。


    她看向張靖的眼神再次多了一層情緒,此刻對這個年輕人的好奇心居然占了上風。


    她忍不住問:“你不害怕你們兩個人漸行漸遠嗎?”


    你居然……早就做好了準備嗎。


    張靖笑了下:“別用那樣看不良青年的眼神看著我,我對朋友沒有那麽強大的掌控欲,她離開也好,迴來也罷,能得到選擇的自由才是她最想要的吧。”


    得到自由。


    喬思梁沒想到張靖是這麽看待沉羽嘯的。


    她一時間竟然有些慌張於和那雙眼睛對視。此刻的張靖仿佛和沉羽嘯的靈魂重合,她們的眼神如此相似,卻又完全不同。


    一個裏麵藏著渴求掙脫束縛而不得的絕望,另一個卻是大夢一場醒來歸林的倦鳥。


    喬思梁知道那麽多東西,她哪裏會看不懂沉羽嘯在病房裏時的孤寂呢?


    無非是掌控的東西太多,下意識給一個小輩的人生套上了枷鎖。並自以為是地命名為愛。


    因為愛,所以想讓她逃離抑鬱,所以給她吃藥、看醫生,像是自己從小被要求的那樣,去要求沉羽嘯。


    喬思梁想讓她迴歸正常人的範圍,卻不知道正是自己一意孤行、說一不二的舉措,成為了沉羽嘯的另一重病因。


    沉嚴軍給女兒的是壓迫、是嫌惡,喬思梁給沉羽嘯的又何嚐不是另一種絕望呢?


    穿著被控製,交友被控製,無論走向哪個方向,都有一條限製的屏障堵在她麵前,對於一個心智發展尚未成熟的孩童來說,未免太過窒息。


    當沉羽嘯得知自己的出生也是因為喬思梁的意願時,她是怎麽想的呢?


    女人安靜地坐了很久,仿佛是在重新認識自己、也重新認識多年照顧的甥女一般。


    “如果……”女人開口道,“如果羽嘯……”


    她似乎想要說什麽,卻難以組織語言。


    喬思梁不願意承認眼前這個青年對沉羽嘯的了解度竟然比她還高,但眼前閃過沉羽嘯提到張靖時那雙眼睛裏的神采,她又無法勸服自己對張靖惡語相向。


    張靖在她對麵喝完奶茶吃了甜點,而後看了看手機時間,打斷了她的話:“抱歉,今天和羽嘯他們約好去外麵逛逛,我先走了。”


    喬思梁看著她離開時還不忘給朋友帶蛋糕,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果真是年紀上來了,她看懂了年輕人的想法,卻不自覺地想要反駁和壓製。


    她想,自己需要和沉羽嘯好好談一談。


    ——


    另一頭在c城考完試,休息了一天就馬不停蹄迴到縣城的沉羽嘯,正在紋身店,抱著黃柯撿迴來的一隻小狗給它洗澡。


    小土狗這幾天吃得好,圓嘟嘟的,叫聲也很響亮。


    沉羽嘯很喜歡它,黃柯在工地上忙的時候,都是她這個清閑的準大學生在喂養。


    張靖騎著她新換的小電驢,停在了紋身店門前。


    這幾年胡大花從剛開始嚐試著畫插畫,後來開始獨立畫漫畫,紋身店的收入倒是漸漸趕不上了線上收入。


    她有了餘錢後,把後麵的休息室擴大了一倍,重新裝修了一番。


    黃柯今日依舊在兢兢業業去搬磚,錢文琳剛到不久,和沉羽嘯圍著一起看那隻小狗,而胡大花和路過買菜的大娘在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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