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是妾身管家無能,以致苗佳妹妹身死,求王爺治罪。”


    烏拉那拉敏柔跪地俯首,話語裏充滿愧疚之意。


    胤禛看著她低垂的頭顱,沒叫起。


    現在,他不想看見那拉氏頂著那張臉請罪。


    十五息過去了……


    胤禛一直沉默。


    烏拉那拉敏柔的心,從自信篤定到害怕。


    她是王爺明媒正娶的福晉,就算沒管理好後院,按常理,應該會被斥責一頓,或許還要她自罰一段時間。


    再嚴重點,也不過是將管家權分給側福晉罷了。


    按照她的預想,


    宜修要照顧幼小的弘暉,分不出時間精力去管理家務,所以王爺不會讓宜修管家,


    而苗佳氏小產後會一直臥床不起,王爺也不可能讓一個重病的側福晉承擔府務,


    至於齊月賓,哪怕府裏沒有福晉和側福晉,也輪到她一個妾室格格管理王府後院。


    所以,哪怕她真的做錯了什麽,屬於嫡福晉體麵的管家權,也不會落入旁人之手。


    就算苗佳氏的死有些出乎意料,結果上應該沒有多大影響才對。


    眾所周知,苗佳氏的死不是她造成的。


    畢竟,有苗太醫可以證明,苗佳氏被她責罰後,依舊母子安康,所以,苗佳氏的胎若有變故,賴不到她頭上。


    況且苗佳氏還有謀害王爺子嗣的罪名,她不信王爺不在乎。


    “福晉,先不說你有何過錯,現在,本王想聽聽,你是如何斷定苗佳氏毒害弘暉的?”


    胤禛的話裏沒有任何情緒,


    烏拉那拉敏柔摸不準胤禛對苗佳氏的態度。


    她沒有抬頭,就著俯首的姿勢迴答道:


    “王爺,關於調查弘暉中毒一事,烏蘭嬤嬤全程參與見證,還請王爺讓烏蘭嬤嬤過來,以免妾身有記錯或者遺漏的地方。”


    胤禛點頭。


    “你先起來吧。”


    “謝王爺。”


    烏拉那拉敏柔站起來,雙目通紅,一副愧疚得無以複加,不知該如何麵對胤禛的樣子。


    她低著頭,淚水無聲滴落。


    胤禛心中一緊,撇過頭不再看她。


    兩人一坐一立,相對無言。


    等烏蘭到時,胤禛才讓烏拉那拉敏柔就坐。


    烏蘭很客觀地將自己調查時所見所聞,一一稟報給胤禛,毫無偏頗,也沒有添加任何揣測之言。


    胤禛皺眉道:“就因為一件衣服?浣衣房又不是什麽機密之地,府裏的大小奴才人人都能進去,


    誰又能證明,衣服上麵的毒是苗佳氏下的,還是送進浣衣房之後,被人抹上去汙蔑苗佳氏的?”


    烏拉那拉敏柔聞言一驚。


    王爺竟然為苗佳氏辯白?


    王爺竟然是信任苗佳氏的,那苗佳氏說她的那些話……


    王爺聽進去了嗎?


    烏拉那拉敏柔一邊流淚一邊說:


    “王爺,妾身當時也不明白,苗佳妹妹為何要對弘暉下毒手,所以妾身對她下毒一事半信半疑,隻將其簡單禁足抄書,


    直到王爺迴京,苗佳妹妹公布懷孕的喜訊,妾身才想明白其中緣由,苗佳妹妹如此做,或許是為了孩子的前程吧……”


    長子的份量有多重,當今聖上已經給出了答案,那是有資格與嫡子一爭長短的存在。


    若說苗佳氏為了孩子作惡,也說得過去。


    胤禛不信。


    他跟苗佳氏相處多年,對苗佳氏的品性也算了解八九分,


    如果苗佳氏有壞心,那弘暉出生的時候她就可以下手,可是她沒有。


    宜修母子能平安生產,還是靠她忙前忙後呢。


    況且她和宜修同是側福晉,有什麽必要害宜修的孩子?弘暉又不是福晉生的。


    其中一定有問題。


    既然烏蘭都查不出來,想必手尾都清幹淨了。


    是誰?


    胤禛陷入沉思。


    他的後院竟如此危險,日後若有人給他下藥……


    他一定要將此人查出來!


    他沒有懷疑烏拉那拉敏柔,畢竟宜修是她的親妹妹,齊月賓……齊月賓就算了。


    苗佳氏慘死,他不願再讓她背負汙名。


    胤禛擺擺手,“此事就此了結吧,既沒有十足的證據,那便不算苗佳氏所為,


    她去得慘烈,你要好好為她治喪,務必辦得體麵妥當,勿讓她娘家過來奔喪的人有怨言。”


    烏拉那拉敏柔捏著帕子的手很是用力,她深吸一口氣,肅著臉道:


    “是,妾身定將苗佳妹妹的喪禮辦得風風光光,讓她安心上路。”


    “嗯。”


    胤禛交代完,帶著烏蘭離開了。


    烏拉那拉敏柔看著他的背影,心下一沉。


    王爺心裏,有苗佳氏。


    她方才那番言語倒是枉做小人。


    隻盼王爺看在她認真辦好喪禮的份上,不要對她心有芥蒂。


    因為苗佳氏隻是側福晉,所以她的靈堂直接設在西院。


    宜修隻在苗佳氏出殯之日,去西院給她上了一炷香。


    目送棺槨離開,宜修心中發寒。


    苗佳氏才剛剛有孕,嫡姐便直接要了她的命。


    若有朝一日嫡姐懷孕,她的弘暉還有活路嗎?


    “妹妹,你怎麽過來了?”


    宜修身後,烏拉那拉敏柔關切地看著她。


    宜修唇角強行勾出一個弧度,轉身對烏拉那拉敏柔說道:


    “來看看她的下場。”


    烏拉那拉敏柔握著宜修的手,安慰道:


    “她有今日,也是惡有惡報,妹妹別在這站了,免得染上晦氣,衝撞了弘暉。”


    宜修福身:“是,妹妹先迴去照顧弘暉了,告辭。”


    “嗯,去吧。”


    ……


    胤禛讓烏蘭和暗衛一起查毒藥來源。


    隻是,兩個月過去,一點線索也沒有,那毒就像憑空出現的一般。


    紙張上寫著這幾個月後院的往來記錄,隻有烏拉那拉夫人、苗佳夫人和苗太醫。


    胤禛歎了口氣。


    直接停了這件事。


    今冬雪災頻發,前朝差事繁忙,還有十來天就要過年了,他不願再為這事煩心。


    苗佳氏去世後,胤禛再也沒進過後院,不是宿在書房,就是住前院臥室。


    連烏拉那拉敏柔抱著弘暉過來,也說不上幾句話,就被忙碌的胤禛打發走了。


    除夕當天,胤禛才放下手頭的事踏入正院。


    烏拉那拉敏柔利落地伺候胤禛穿上全套禮服。


    “王爺,方才妹妹派人過來說,弘暉又著了風寒,這次除夕晚宴,她就不進宮了。”


    “又病了?”


    “是啊,那孩子向來體弱多病,冬天得萬分小心。”


    胤禛:“蘇培盛,將我從南邊帶迴來的藥材全部送一份到東院。”


    蘇培盛:“奴才遵命。”


    烏拉那拉敏柔笑了笑:“妾身替妹妹謝過王爺。”


    胤禛擺了擺手。


    儀駕上。


    烏拉那拉敏柔柔聲道:“王爺迴京這麽久,妾身還是第一次跟王爺兩人獨處。”


    胤禛一頓,他看著烏拉那拉敏柔失落的眼神,不自覺地牽起她的手。


    “這段時間太忙了,倒是忽略了你們的感受。”


    烏拉那拉敏柔笑著搖頭:“妾身不是抱怨,隻是不想王爺時時緊繃著,偶爾也要休息一下,莫熬壞了身體。”


    胤禛有些失神。


    前不久,這張臉也是如此殷殷叮囑……


    胤禛摟過她的肩膀,沉默無言。


    烏拉那拉敏柔心中暗喜。


    他們總算有了一個新的開始。


    過完年後,胤禛總算重新在後院走動,然而隻有初一十五兩日。


    烏拉那拉敏柔自然是不滿意的。


    前院書房。


    烏拉那拉敏柔將點心放在炕桌上,坐等胤禛停筆,她自己則悠閑地看著詩集。


    兩人互不打擾。


    等到日頭偏西,烏拉那拉敏柔放下詩集,站起來活動一下腿腳。


    不經意間,她看見窗台上簾子後仿佛有一簇深藍。


    她好奇地走過去,掀開簾子。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花朵長成這麽正的藍色,如同琉璃一般,在陽光下像藍寶石一樣絢麗多彩。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輕輕撥一朵到鼻尖下,俯身輕嗅。


    “你在做什麽?!”


    胤禛怒喝道。


    烏拉那拉敏柔手一抖,整個人嚇了一大跳。


    那朵花也被不小心折斷。


    本來房間裏安安靜靜的,突然被這麽大聲一喊,擱誰誰能穩得住?


    胤禛快速放下筆走過來。


    他撿起地上的花,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


    “王爺,妾身不是故意的。”


    烏拉那拉敏柔忐忑道。


    胤禛不搭理她,試圖將花朵插迴去,隻是一伸手就收迴了這個傻子般的動作。


    烏拉那拉敏柔很是疑惑。


    不過一朵花,至於嗎?


    那盆裏還有十幾朵呢。


    話說,王爺的書房怎麽突然冒出這麽一盆花,明明過年的時候還沒有。


    看王爺愛惜的樣子……


    難道是皇上賜的?


    胤禛這時開口了:


    “這可是烏蘭嬤嬤精心養護了好久,才能在新春開出這麽多朵花,你真的……”


    胤禛又氣又急,看到烏拉那拉敏柔那張臉,到嘴邊的責怪又說不出來,隻能讓她出去。


    “你先迴去吧,書房重地,沒事別過來。”


    烏拉那拉敏柔啞言,看胤禛氣成那樣,不敢多留。


    “妾身告退。”


    烏拉那拉敏柔走出院門口,疑惑迴頭。


    之前沒聽說王爺有什麽特別喜歡的話呀?


    她想不明白,隻能將疑惑放在心裏。


    “還是改日進宮問問姑母吧。”


    ……


    蘇培盛端來一個琉璃瓶,裏麵盛了半瓶水。


    胤禛將花朵插進去,擺在自己的桌案上,頗為惋惜。


    蘇培盛討好地笑道:“王爺,聽蘇合說,施格格已經在迴京路上了。”


    “她要迴來了?!”


    胤禛一掃方才的鬱悶,驚喜地確認道。


    蘇培盛點頭笑道:“是啊,聽說過完年,施格格就從福州出發了,想必春末就能到京城。”


    “好好好”,胤禛激動地說道:“等她快到京城了,你記得提醒我,我出城接她。”


    “是,奴才遵命。”


    胤禛心情激動,不能精心辦公,便給自己放了一會兒假。


    他迴到臥室,對著那張月色圖看了又看。


    迴憶起當初兩人花前月下,蕭聲驚鴻,他對下一次的見麵,充滿了期待和想象。


    “拿筆墨進來!”


    蘇培盛利落地擺到桌子上。


    胤禛拿起筆,揮毫寫下一首宋詞:


    車遙遙,馬憧憧。


    君遊東山東複東,


    安得奮飛逐西風。


    願我如星君如月,


    夜夜流光相皎潔。


    月暫晦,星常明。


    留明待月複,


    三五共盈盈。


    ……


    京杭大運河上。


    施月瑤滿載而歸。


    她跟施文博兩人帶著丫鬟在船艙內搖骰賭蝦子,誰贏了誰就能吃一個,玩得不亦樂乎。


    在福州這幾個月,可以說是施月瑤來清朝之後,過得最快活的時間。


    日出時,跟著六老太爺趕海,


    中午在長亭裏烤蛤子生蠔,


    夜晚篝火不息。


    過年的慶典一個接一個,男男女女皆無約束,從村頭玩到村尾,都是自己族裏的親人,施月瑤姐弟倆自在得飛起。


    偶爾還能登海船上玩一圈,雖然不能出航,也能過過癮就是了。


    此時大清還沒有海禁,福州又是施家盤踞多年的地方,有施家軍隊保駕護航,六太爺負責出海經商,海貿可謂是收獲暴利。


    難怪施家能夠支撐家族子弟揮金如土,當然這些隻有自己人知道,對外形象,施家還是很樸素的。


    施月瑤驚訝地發現,施家商隊能在海盜猖狂的海域航行,除了依靠軍隊和水中好手,居然還有前明留下的火器。


    如六老太爺所說,施家是明末的將領,怎麽可以沒有火器大炮,


    就算投了清廷,也不能把全族的命交到別人手中,留下足夠的自保力量很有必要。


    離開前,施月瑤給六老太爺畫了一張全海圖,所有大陸、所有可通行的航線和季風洋流等全部標注上去。


    施月瑤沒說這些知識從哪裏看到的,劉老太爺也沒探尋,隻道他會派船隻出海驗證。


    施月瑤有些驚訝他的信任。


    六老太爺笑了笑:“大海波濤詭譎,我知道我的侄孫女不會拿伯爺爺的命開玩笑。”


    施月瑤臨走前,六老太爺給她塞了二十萬兩銀票。


    “拿著拿著,海圖的價值何止二十萬兩,太爺爺還賺了呢。”


    施月瑤當然不會故作推辭,她拿出一半問道:


    “六太爺爺,能不能算我參股?”


    六老太爺拒收。


    “參什麽股,要是靠這海圖賺了更多的錢,你不入股太爺爺也要分你一份,快收迴去,這幾個錢,就當太爺爺給你的零花了,人這一輩子就幾十年,別委屈自己過得太寒酸。”


    路過江淮的時候,施月瑤帶著施文博去了一趟何石頭的家鄉。


    施月瑤給了何石頭兩個選擇。


    一是留在家鄉,不用還錢還糧食。


    二是做施文博的書童十年,再迴鄉參加科舉。


    何老頭毫不猶豫替他選了第二條。


    這是選擇題嗎?


    不是!


    這是天上掉餡餅!


    死也要接著嚐嚐。


    何老頭爺孫倆既然活著,鄉裏自然有他的土地。


    何老頭欲將自家那份田地免費租給同村人,隻要幫忙交稅即可,能多一些糧食,誰不想要呢。


    何老頭家的地很快便被人定走了。


    村裏人聽聞何石頭被京城的貴人帶走讀書,紛紛開玩笑道,“日後何石頭就是何家村的官老爺啦”,何老頭笑嗬嗬地謝過。


    施月瑤打著好奇春耕的由頭,在何家村及周邊的村子裏都逛了一大圈,


    逗逗小孩,跟婦人們閑聊,偶爾看看牛犁地,摘摘花草。


    逗留了好幾天,被施承睿催促才開始重新啟程。


    ……


    京郊觀雁塔上,蘇培盛指著遠處道路盡頭喊道:


    “王爺,您看!車隊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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