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蛾正道手裏的筆抖了一下,懷疑自己的耳朵,“什麽?”


    “五條哥哥出事了!”虎杖悠雨站起來。


    他留下的水球被觸發了。


    不是打開咒力包裹使用的觸發,而是包裹的咒力驟然消失,就像……


    就像攜帶水球的人突然死了一樣!


    空曠的薨星宮,夏油傑和天內理子在這裏做最後的道別。


    但夏油傑突然說:“理子妹妹,我想站在我個人的立場問你一個問題,你…真的願意被同化嗎?”


    天內理子愣住。


    “你想再去一次海邊嗎?想再看一次日出嗎?想…以後還能再見到悠雨弟弟嗎?”


    “我……”天內理子沒有說下去,但眼中已經盈滿淚水。


    “要是不願意同化,你可以說出來,我和悟,我們都會幫你。”夏油傑說,“你可以過普通人都生活,不用擔心被追殺,也不用被同化,你可以作為你自己活著,緊緊是作為自己活著。”


    “我……我想活下去!”天內理子哭出來,“我想活……”


    “嘭!”


    夏油傑:“……!!!”


    天內理子頭上的頭巾飄落下來。


    白色在很多老人眼中是不吉利的顏色,天內理子帶著白色的頭巾,也是為此警示自己。


    但現在,白色頭巾沾染上紅色的鮮血,飄落下來,遮住了她的麵容。


    竟是給了她最後的體麵。


    “……你——”夏油傑悲憤地看向薨星宮門口,“禪院甚爾!你怎麽過來的!悟呢!”


    “哦,你說那個小子啊,當然是殺了啊。”伏黑甚爾漫不經心,“還有,我現在姓伏黑了。”


    “我殺了你——”夏油傑釋放咒靈衝了上去。


    夜蛾正道因為身份原因不能過來,虎杖悠雨躲著守衛趕到的時候,伏黑甚爾剛好把刀捅進夏油傑的肚子。


    虎杖悠雨:!!!


    “甚爾大叔?!夏油哥哥!天內姐姐!”


    伏黑甚爾看了他一眼,就沒管了。反正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他可不幹沒錢的買賣。


    虎杖悠雨朝他瞪了一眼,就跑到了天內理子身邊。右眼的視角裏,天內理子的生命已經完全消逝……


    “不,天內姐姐……天內姐姐!”他捂住天內理子的傷口,試圖將她治好。


    伏黑甚爾並不認為他能成功,反轉術式隻能治療沒死的人。


    但就在他準備離開時,一發眼熟的蒼打來!


    伏黑甚爾躲開,有點震驚地看向空中的人,“你沒死?!!”


    “哈哈哈哈哈……”五條悟身上頭上還有血,表情有點癲狂,“是啊,我很好,我從來沒有這麽好過!”


    他大笑著,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天上天下,唯我獨尊!”


    是反轉術式。伏黑甚爾凝神,沒想到,這個小子居然能在瀕死時領悟反轉術式。


    一言不發二話不說,兩人就打了起來,最強咒術和最強體術的碰撞,連整個高專都仿佛在顫抖。


    另一邊,虎杖悠雨還在試圖救迴天內理子。


    他的咒力輸出一直沒有停,甚至都快見了底,但天內理子沒有迴來,連一次唿吸都沒有迴來。


    有的理論說,人在腦死亡時,心跳不會立即停止。


    相反,心跳會在短時間內加快,向大腦輸送血液,其他內髒會以最低功率運行,將營養和生存的機會讓給大腦。


    在一個人快要死的時候,他的每一個器官、每一個細胞,都比他自己更想救他。


    但為什麽,他救不了天內姐姐……


    為什麽,反轉術式救不了天內姐姐?!!


    大滴大滴的眼淚滴落下來,浸濕了天內理子的衣領,但抱著他腦袋的那個孩子,沒有發出哪怕一聲哽咽。


    他隻是閉著眼睛,咬著嘴唇,保持著咒力的最大輸出,仿佛這樣,下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內姐姐就能活下來了……


    但她沒有,她就如同普通的屍體,在逐漸冰冷、僵硬。


    “不……”虎杖悠雨的聲音帶著哭腔。


    那麽,既然咒力不管用,就把生命力也一同用上好了。


    既然反轉術式不好用,就把他刻在靈魂的能力也用上好了!


    刹那間,虎杖悠雨的手中發出耀眼藍光,一陣藍色過後,那光芒變紫、變紅,最終成了血紅色,和天內理子頭上的鮮血融為一體。


    活過來吧,理子姐姐。


    以厄裏那斯之名,逆轉你身上的時間,活過來吧……


    “嗚咳!”虎杖悠雨吐出一大口血,手中的光芒黯淡下去,但此時,天內理子的傷口已然愈合。


    他的眼睛有一點失神,緩緩看向五條悟和伏黑甚爾的方向。


    他們的戰鬥已經結束了,具體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但能看見伏黑甚爾失去了大半身體,奄奄一息,她妻子的靈魂就在他旁邊,滿臉心痛。


    虎杖悠雨又低下頭來,力竭使他兩眼昏花,頭昏腦漲,口中的腥甜仿佛隨時都會再湧出來。


    但他沒有忘記關於天內理子的事。


    他已經知道了,星漿體的事,同化的事。


    隻是救迴天內理子的生命,不能改變她的命運。


    於是,他張口,說出的話隻有他自己能聽見。


    “吾名厄裏那斯,在此定下束縛,以吾右眼中的‘真實’為代價,讓天內理子的體質變成普通人。”


    他伸手,插進眼眶,挖出血淋淋的眼珠。


    他拿著眼珠,放到天內理子心口,捏碎。


    鮮血和眼睛的組織液染了她一身。


    束縛已成。


    在昏迷前,虎杖悠雨剩下的左眼看到天內理子即將轉醒,看到夏油傑捂著傷口向自己走來,看到伏黑甚爾停止唿吸,看到五條悟的藍眸中倒印著自己的身影。


    沒有思緒,隻覺得眼睛好痛。


    ……


    【記錄:


    【2006年8月17日,特級咒術師五條悟與特級咒術師夏油傑護送星漿體前往薨星宮內同化,任務失敗。】


    【護送途中,東京高專遭遇入侵,五條悟與夏油傑重傷,星漿體死亡,入侵者伏黑甚爾已死亡。】


    【星漿體死亡後被複活,並失去星漿體體質。複活者係年幼野生咒術師虎杖悠雨,該人疑似擁有反轉術式甚至複活術式。】


    【特級咒術師五條悟表示,虎杖悠雨的反轉術式強於東京高專一年級咒術師家入硝子,但接受治療後會失去咒力與特殊體質變成普通人。該解釋待判定。】


    【咒術總監會逮捕虎杖悠雨,逮捕失敗。】


    【咒術總監會將虎杖悠雨列為重點觀察對象。】


    “唔……”好疼。


    他好像做了一個夢。


    夢裏,他還留在自己腐爛的屍首中,人類在這裏打架,金屬碎片紮入他死去的骨肉。


    好痛,好吵。


    人類離去了,刺入金屬碎片的骨肉長出大繭,純白的生命從中誕生。


    美露莘們在他屍體中出生,在這裏建立家園,童話般的海沫村裏,處處是女兒們的歡聲笑語。


    她們稱唿自己為“父親”,能與自己的靈魂對話,還自己停止跳動的心髒取了個名字,叫作“一個溫暖的地方”……


    啊,不疼了……他…好開心……


    ……


    “醒了?感覺身體怎麽樣?”模糊中,虎杖悠雨聽到一位少女在對自己說話。


    “嗯……”


    “還沒有完全清醒嗎?”家入硝子撫上他的額頭。


    “……嗯……”虎杖悠雨眼前是模糊的,好像是淚水將自己的視線遮掩了一般。


    過了好久,眼前的世界再次變得清晰時,夏油傑和五條悟也敢來了。


    “醒了嗎醒了嗎,我帶了小悠雨喜歡的草莓奶油蛋糕!”五條悟湊過來。


    “你給我滾啊!他現在不能吃太油的!”家入硝子推開他。


    “……”虎杖悠雨看到他們,還感覺有點恍惚,“五條哥哥,夏油哥哥,硝子姐姐……”


    他做了很長的夢,在夢裏,他又成為了厄裏那斯,在自己身體死後,看著純白的女兒們從自己血肉中誕生,成長。


    以至於現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已經醒了,已經迴到現實,這個他轉世後的世界。


    “啊!小悠雨為什麽呆呆的,不會是傷到腦子了吧…哎呦!”


    “傑你給我把他拉出去!”家入硝子給了五條悟一個暴栗。


    “我沒事了,哥哥姐姐們……啊!天內姐姐呢?!!”虎杖悠雨想從病床上爬起來,“天內姐姐怎麽樣了?!”


    “她很好,連一根頭發都沒有少。”夏油傑溫柔地揉著他的頭,“她已經不是星漿體了,我們安排她去隔壁花國讀書生活,從此以後,咒術界無法再傷害她,她可以開心自由地活著。”


    天內理子已經不是星漿體了,是虎杖悠雨用一隻眼睛換來的,這件事,知道的隻有三個人,他,五條悟,和天元。


    他和五條悟都默契地隱瞞了這件事,而天元在五條悟的威逼下答應不提及真相。


    聽到天內理子安全的消息,虎杖悠雨放鬆了下來,身體軟趴趴的,喉嚨一甜,又咳出一口鮮血。


    “悠雨!”夏油傑扶住他。


    家入硝子立即過來,反轉術式傳遍他的身體,虎杖悠雨感覺自己好了一些。


    “沒事的,這是反噬……過幾天會好……”虎杖悠雨說。


    逆轉時間,是他前世的能力,這是神的領域,以凡人之軀使用,少不了反噬。


    “你太莽撞了,悠雨。”夏油傑滿是心疼,“要不是有硝子,你可能……”


    他都不敢繼續說下去。


    在送到醫務室的時候,他的內髒幾乎全部破裂,失血已經超過三分之一,咒力也近乎枯竭,僅靠一絲頑強的意識活著。


    年僅六歲的孩子奄奄一息,臉色比手術台的燈光還要蒼白。


    “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虎杖悠雨小聲說,“以後不會了……”


    “放心!以後不會出現這種事的!畢竟我們可是最強啊!”五條悟出現。


    “你給我退下!”夏油傑踹了他一腳。


    然後,他轉向小悠雨,變臉的速度連川劇大師都要歎為觀止。


    “悠雨,你不用道歉,這次是我們沒有做好。要是我們更強一點,更警惕一點,就不會出這種事了。”


    就連五條悟也摸了摸鼻子,“嘛…是我鬆懈了……以後小悠雨的零食五條哥哥包了,小悠雨原諒五條哥哥好不好~”


    “……”虎杖悠雨欲言又止地眨眨眼睛,“……我沒有怪你們……”


    “好耶!小悠雨原諒我了!”五條悟跳起來。


    然後某個白毛就被踢出醫務室並被關在門外。


    5t5:(??Д??)


    夏油傑拿出一碗雞肉粥,一勺一勺地喂虎杖悠雨,說:“悠雨,你可能要在高專待一段時間了。”


    “唔姆,為什麽呀……”


    “……嗯……高層發現了你的反轉術式,想觀察你一段時間……不過你放心!有我和悟在,絕對不會讓他們把你抓走的!”


    “好呀……”虎杖悠雨迴答,“但是我爺爺和弟弟那裏……”


    “他們已經知道你在這裏了,我們安排了人暗中保護他們,不會有人傷害他們的。”


    “嗯,我相信你們……”


    夏油傑看著脆弱得像一朵落花的小孩,心疼地不要不要的,但在家入硝子危險的目光中,還是放下了想緊緊抱住他的手。


    虎杖悠雨吃飽之後接受了來自夏油特級的擦嘴服務,然後摸了摸臉,右半張臉被繃帶遮住了大半。


    “先別動那個。”硝子說,“我用反轉術式治好了你的眼睛,但現在還不能見光,過兩天會好。”


    “嗯。”虎杖悠雨點頭。


    小孩未來幾個月要在高專生活了,但他現在還太虛弱,需要靜養,夏油傑喂完飯後就離開了醫務室,家入硝子也拉上病床邊的窗簾,叫他好好休息。


    虎杖悠雨躺下來,挪了挪腿,有點麻。他現在感覺全身都沒有力氣,使用力量的副作用好大。


    但他沒有告訴他們的是,在使用時間逆轉救迴天內理子的時候,他就發現了,這股力量的運轉方式和自己的反轉術式何其相似。


    原來他的反轉術式不是反轉術式,而是靈魂中時間之力與這個世界的咒靈體係融合的產物,所謂的咒力水流,是時間流動的表現,而治療傷口,其實是逆轉了受傷部位的時間。


    隻是逆轉生命比逆轉傷口高了一個層次,他現在的術式還做不到,隻能借助本源的時間之力。


    或許,隨著時間推移,他的本源力量會漸漸到術式裏來,他以後不用動用本源就能複活死亡不久的人,反噬也沒有這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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