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無痕冷眼望著周圍各方儒修;


    並未因眾人的憤怒而有絲毫心緒變動。


    這些人已然失去理智;


    如此,就會徹底掉入他的節奏。


    見楓無痕一副愛搭不理的模樣,且,臉上絲毫不見愧疚之色;


    那大儒林盛遠怒意更盛,一拍桌子,低沉聲音傳出:


    “小友,你既然看不起我儒道修士;”


    “可敢與老朽比拚一局?”


    周圍眾儒修亦是義憤填膺,紛紛開口附和:


    “沒錯,你既然看不起我等,就必須得拿出真本事;”


    “你若能勝過林大儒,我等便不追究你今日所言所行,哪怕給你跪下道歉都行!”


    “鬼厲公子絕世無雙,可別不敢了。”


    “你小子實在太過狂妄,目中無人,必須得好好教訓一番。”


    現場的所有讀書人,也算是豁出去了;


    哪怕日後會遭到這鬼厲的報複,也無所畏懼。


    即便付出生命,今日都得扞衛儒道尊嚴!


    聽到這些言論,武明月心中便已明了;


    周圍的所有儒修,包括那林盛遠,都已經掉入公子設好的陷阱。


    於是,她非常默契的站起身來,緩緩開口:


    “我家公子自是無懼挑戰;”


    “隻是,既然要比試,總得有點彩頭才行。”


    “若不然,豈不太過無趣?”


    楓無痕亦是將目光望向那百歲大儒,立即表態:


    “若我輸了,便收迴方才的話語,並公開給天下儒生道歉。”


    “可若是先生輸了,又願意付出什麽?”


    林盛遠冷哼一聲:“老朽若敗;”


    “願意無條件答應小友一個要求,什麽都行!”


    他修行儒道數十餘年;


    不相信,自己會輸給一個黃毛小子。


    這次比試,穩操勝券,萬無一失!


    不僅能在眾儒道弟子麵前鞏固威勢,甚至還能挽迴儒道尊嚴。


    可謂名利雙收!


    林盛遠心中不禁思索:“這鬼厲一向足智多謀,絕不可能犯傻?”


    “難道……他是故意犧牲自己,助我成名?”


    “想要通過這樣的方式,讓我出麵幫助十三公主武明月?”


    越是思索,這位大儒心中便越是覺得;


    自己已然猜到真相。


    “原來這才是他準備的壽禮?”


    “此子果然如傳聞中的那般,心計極深。”


    “哼!”


    “就這點小聰明,便要讓老夫擁一女子為帝,絕無可能。”


    做人得有底線;


    這壽禮,他便是笑納了;


    但,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讓武明月登臨帝位!


    楓無痕不知道那老頭心中已經浮想聯翩;


    就算有所猜測,也全然不在意。


    隻是輕聲道:“不知,先生想怎麽比?”


    林盛遠沉思片刻,“既是因詩詞而起的爭鬥,那便以詩詞定勝負。”


    “你我二人各做一首,詩詞隨意。”


    “由這在場的數百讀書人進行評判!”


    “如何?”


    楓無痕平靜一笑:“可以。”


    林盛遠表麵不動聲色,心中已是激動不已。


    可以預想到;


    今日過後,他的名聲便會徹底揚名諸國。


    榮光萬千!


    沒有任何猶豫,便是立即開口:“老朽心中已然有所想法,便由我來給小友打個樣。”


    “如何?”


    周圍眾儒生,非常配合的在旁邊阿諛奉承:


    “不愧是臨期先生,這麽快就有詩作了?”


    “隨口成詩,真乃奇人也。”


    “對付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先生定是手到擒來,無需過多斟酌。”


    “沒想到,今日竟能有幸現場聽聞先生大作,真是三生有幸!”


    林大儒要作詩?


    這一時間,萬千儒生心中都不免激動起來。


    隻要能從中得到些感悟,定是受益匪淺!


    在眾人注視下,林盛遠挪開身後椅子,轉身向著旁邊走去。


    隨著老者的動作;


    周圍天地間,似是有絲絲縷縷的氣息,在他身上縈繞。


    是文氣!


    儒道修士便是要吸收天地文氣,用以修行;


    林盛遠還未開口,便能引動文氣,的確非凡!


    整個會場徹底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老者身上。


    屏氣凝神,專注不已!


    林盛遠並未做作,很快便將詩句緩緩道出。


    “我見……”


    然而,他才剛說出兩個字,便被楓無痕抬手打斷。


    “等等!”


    在眾人極為不悅的目光中;


    楓無痕緩緩道:“我心中也有了想法。”


    “不如,讓我先如何?”


    其他儒道修士心中盛怒,正準備開口責備。


    可那林盛遠忽然莫名一笑;


    非但不生氣,反而欣喜道:“年輕人有拚勁,是好事;”


    “便讓小友先來,老夫洗耳恭聽!”


    這位百歲大儒,越看楓無痕,就越是覺得順眼無比。


    “這小子應當是覺得;”


    “老夫若直接將詩作道出,缺少了些格調。”


    “故意用自己的詩在前麵做鋪墊,以彰顯老夫的才學!”


    “還真是用心了。”


    即便對鬼厲的安排很滿意;


    可女子為帝,乃滑天下之大稽。


    無論如何,他也不能答應!


    ……


    其實,楓無痕隻是覺得;


    勝負要由現場這些人來評判,不太穩妥;


    定會有人不知羞恥、昧著良心宣判結果。


    先行出手,堵住所有人的嘴,才是上上之選!


    在數百讀書人的注視下,楓無痕再次給自己倒上杯熱茶。


    端著茶杯,卻並未著急將杯中茶水飲下;


    而是緩緩開口:


    “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迴;”


    第一句落下;


    周圍許多儒生還不明所以,臉上依舊滿是不屑之色;


    可那些有才學者,卻麵容大變。


    林盛遠心中,更是莫名的浮現出慌亂之色。


    “什麽情況?”


    這兩句詩,仿佛空穀傳響、經久不絕。


    此詩,斷然不簡單!


    “這小子不是要給我做陪襯嗎?”


    “這是什麽情況??”


    楓無痕沒有理會眾人的反應;依舊不緊不慢的開口。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萬裏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台。”


    ……


    隨著這兩句落下。


    周圍大部分儒生的臉上,皆浮現出震驚之色;


    反應激動無比。


    他們全都不可置信的盯著楓無痕!


    能夠來到會場的儒修,在詩詞一道上,多多少少都有研究;


    他們又怎會不明白,鬼厲所作之詩,非同尋常;


    無論對仗、用詞、意境……都可以說是絕無僅有、生平僅見。


    那林盛遠已是激動到全身顫抖!


    心中焦急無比:“快……快……”


    “最後一句是什麽?”


    “快……說;”


    楓無痕仰頭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同時,這首詩的最後一句脫口而出:


    “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


    此時此刻。


    世人仿佛看見,一位飽受萬千蹉跎、經曆種種困苦,看遍人世沉浮的苦命人;


    將過往所有的恩怨苦澀化作杯中茶水,一飲而下。


    那種極致的悲涼氣息,令人絕望的滄桑感;


    恍若落地秋葉、滾滾江水,迎麵席來。


    推排不盡,驅趕不絕!


    砰~


    不知是誰一時失了神,手中酒杯沒拿穩,掉落在地;


    清脆的響聲將眾人的思緒拉迴!


    他們呆呆的望著主桌上那位白衣男子;


    一時間,心中原本準備好的各種嘲笑、打壓之言;


    全部被硬生生咽下。


    啪啪啪~


    劇烈的巴掌聲此起彼伏,連綿不絕:


    “鬼厲道友真不愧是千古奇才,才學蓋天地,詩成泣鬼神!”


    “一篇之中,句句皆律,一句之中,字字皆律,真乃絕世詩篇。”


    “三兩句言語便將秋日的悲涼孤寂,與自身困苦境遇完美融合,實在是,絕!”


    “今日能夠有幸聽聞鬼厲道友高作,可謂是畢生之榮幸也。”


    他們此時的推崇、誇讚之言,全都發自內心;


    本以為,這小子肚裏沒有半兩墨水;


    是隻會說大話的井底之蛙。


    可現在才猛然驚醒,鬼厲的才學,世所罕見;


    這首詩,足以稱得上是絕世孤品;


    是能夠流傳百年、千年的傳世詩篇。


    不服不行!


    武明月早已暗暗用留影石,記錄下今日所發生的一切;


    看著那些平日裏鼻孔翹上天的儒道修士,對公子推崇備至、由衷拜服;


    她心中亦是激動不已。


    “公子實在是太厲害了;”


    “這天下間,似乎就沒有他辦不成的事。”


    可欣喜過後,武明月心中也是不免的生出悲涼之色。


    公子命真苦:


    妻子將他當作生死仇敵;


    親手養大的徒弟,人妖兩界相隔;


    還因祖龍源血,麵臨無窮無盡的追殺;


    甚至連自己的真實身份,真實麵容,真實修為,都不敢顯露。


    “難怪,公子這首詩中,每一行、每一句、每一字,皆是透出無盡悲涼之色。”


    “看似寫秋,實則是在寫自己!”


    武明月心中堅定一笑:“公子放心,明月會陪你越過悲秋,走過寒冬;”


    “最後,迎來萬物新生。”


    ……


    不僅是尋常儒修被震驚到懷疑人生;


    就連那作詩數十年的大儒林盛遠;


    這一時間,心中也是充滿無窮無盡的震撼,久久難以忘懷。


    他目光直直的盯著楓無痕,“你,你……”


    猶豫半天,卻是一句完整話都無法說出。


    這首詩太絕了;


    他,林盛遠,數十年間作詩上萬首,卻無一首能與之比肩。


    甚至誇張到:


    他所做的那些詩,全部加起來,都不及這首的半分;


    如今再迴首,看自己寫出來的東西,簡直就是狗屁不通。


    他修行儒道近百年,首次對自己的才學產生了懷疑!


    楓無痕靜靜站在原地;


    微風拂過,吹起他的衣服,傳出沙沙響聲。


    若是要靠自己作詩,不一定能贏;


    但他腦海中,裝著條巨龍上下八千年的文化瑰寶。


    別說一個小小的大儒,就算是麵對當代文聖,亦可手到擒來!


    萬千儒生望向楓無痕的目光,都已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從先前的不屑、嘲諷,羞辱;


    到如今,盡是震撼、驚歎、敬佩!


    他們都有種感覺,那大儒林盛遠已無需再作詩;


    他無論寫出什麽樣的句子,都不可能勝得過鬼厲!


    林盛遠緩緩將目光轉向楓無痕;


    輕聲道:“鬼厲小友,此詩若真是你所做,老朽輸得心服口服,絕無怨言。”


    說到這裏,他神色一凝,聲音愈發高亢;


    “可老朽很好奇,你不過半百年歲,風華正盛;”


    “為何能夠寫出萬裏悲秋、百年多病這樣充滿無盡悲涼的語句?”


    “以老朽拙見,這首詩應該是位閱盡人間冷暖,曆經世事滄桑的老者所著!”


    “還望小友如實告知,此詩究竟從何而來?”


    這一時間,周圍的萬千儒生,也是不禁發出心中疑問。


    “是啊,此詩字裏行間,皆充滿蒼老悲涼之色,的確不像是年輕人所能寫出來的!”


    “說,此詩是否是,你從某位前輩高人手中求來的?”


    “鬼厲,今日這場賭局,你盜用他人詩作,勝之不武!”


    “我輩讀書人,豈能做出這等令人不恥之事?”


    之前,他們被這首詩的意境所吸引,的確是忘了那最簡單的道理。


    此詩若是沒個數百年的人生閱曆,怕是沒法寫出來!


    這或許,是某位當代文聖老先生的神作;


    隻是不知為何,落到這鬼厲的手中而已。


    見眾人紛紛出言質疑;


    始終麵色平靜的武明月,再也無法容忍。


    快步來到公子身前,冷眼望向那林盛遠:


    “老先生,你並非是我家公子,也不知我家公子究竟經曆了什麽?”


    “如何敢肯定,他寫不出這首詩?”


    “僅憑無端猜測便要汙人清白,一代大儒便是這等作風?”


    “林老若是輸不起,大可直言;”


    “我與公子也並非是喜歡欺辱孤寡老人之輩!”


    “我~”


    楓無痕微微伸出手,攔在武明月身前。


    “明月,與他們爭論那些做什麽?”


    武明月眼神中還有怒意未散,低聲道,“公子,你在明月眼中,便是這天下間最優秀的男子;”


    “我絕不容許任何人詆毀於你!”


    還有句話,她沒說。


    她現在隻有天元修為,實力低微,隻能與人爭論;


    待日後,若能突破那大帝之境;


    這些人怕是早已化作滿地橫屍!


    楓無痕聲音依舊輕和:“無需爭論,我自有辦法讓他們閉嘴。”


    林盛遠冷冷道:“鬼厲公子可以現場再作詩一首;”


    “隻要水平能與方才那首相當。”


    “老朽便……再無話可說!”


    本以為,今日這場對決,是鬼厲特意為他準備的;


    沒想到,竟是被這小子擺了一道?


    但那又能怎麽樣呢!


    林盛遠不相信,眼前的小子,還能再寫出一首絕世詩篇。


    楓無痕臉上閃過冷意,微微搖頭:“一首?”


    “我今日便用事實告訴你們;”


    “什麽叫做:錦繡詞句天上來,狂寫詩歌三百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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