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毛愣了一下,然後搖頭,“不是!”


    “我本來想按原計劃跟著他們過去……但在路上發現一灘血,像是副本線索。”


    似乎看出王伊人的不耐,他的語速稍微放快,“我是出於線索這才跟上來,並不是有意打攪你。”


    血?


    “你在哪裏發現的?”


    “就在我們休息的地方。”


    王伊人眉頭微微緊了一下,如果對方沒有騙她的話,看來他和自己一樣,都是被指引過來的。


    進入副本到現在,玩家們沒有放過一個地方,這裏他們當然也找過線索。可當時沒有一絲不對勁的地方,也根本沒有指引他們過來的血跡。


    根據副本再難也一定會有通關線索這個規律來看,副本現在的進展已經到了可以給玩家提示的程度。


    黃毛見對方一直不說話,深吸了一口氣道:“大佬,這個副本實在古怪,我們要不合作吧?”


    合作?


    王伊人有些想笑,“你覺得你有什麽資格和我合作?”


    黃毛並不意外她會這樣說,高級玩家可不是那麽好攀上的。


    但他知道對方很關注那個長得漂亮的npc,於是抿了抿唇,聲音略帶一絲緊張:


    “我有一個道具,可以無條件帶著npc進入玩家副本。”


    npc?


    王伊人一下子想到周粥,想起少女那雙濕紅漂亮的眼睛,骨子裏突然泛起癢意。


    她冷著張臉,有些不自在地輕咳一聲。


    黃毛下意識抬眼,見她麵無表情,以為對方不滿意,於是加快語速繼續說道:“隻要你答應合作,我就把高級道具給你。”


    “而且我還有其他a級副本的線索……連帶一些高級副本和逃遊公會的內部規則,如果你覺得可……”


    黃毛語速越來越快,他開的條件並不低。


    高級副本的線索可不是那麽容易得到的,還有公會的內部規則從來不會透露給外人,這樣堪稱天上掉餡兒餅的事放在任何一個玩家身上,都會讓人欣喜若狂。


    可現在,對王伊人來說,後麵這些廢話,她完全不想再聽。


    對,就是廢話。


    說得再天花亂墜,也對她來說毫無用處。王伊人隻在意最開始的一句——無條件帶著npc進入玩家副本。


    如果這人真有這種道具的話……


    王伊人:“可以。”


    她聲音很輕,黃毛沒聽見,“如果你需要,我還能把之前結算的積分……”


    一直都表情冷淡的大佬直接打斷了他:


    “我說可以,其他的先攢著。我要那個道具,你先給我。”


    “啊?行、行——”


    黃毛反應過來趕緊迴好,他其實有些不可置信,根本沒想到她會這麽快答應自己。


    不過想到這個道具的作用,他又有點了然。


    是為那個npc吧?


    那樣漂亮得驚人的npc,拿捏別人就跟玩狗一樣,就算是逃遊大佬也不例外。


    要不是他被逃遊虐得死去活來,早就沒有談情說愛的心思,說不定也會用道具帶走對方。


    這個道具不僅能帶走npc,還可以在其他副本召喚npc保護自己,異常珍貴,而且沒有任何條件,隻需要知道對方的名字。


    黃毛也是在公會試練場,無比兇殘的a級副本中得到的。


    他當時快死了,但他家人是公會高層,身上的道具和技能實在太多,甚至有瓶s級藥劑,剩一口氣都能撿迴條命。


    也幸好那個a級副本,boss隻喜歡在副本結尾開大,不然他根本過不了關,更不用提得到高級道具。


    如果不是公會測算,他在這個副本有99%的死亡率,他也不會這麽早攤出底牌。


    “那就一言為定。”


    【是否接受當前副本玩家的交易道具?】


    王伊人扯了扯唇,對他的想法心知肚明:“一言為定。”


    【接受。】


    ……


    像某種恐怖實驗基地一樣的環境,陰暗潮濕又腥臭,周圍是密密麻麻的畸形屍體,黃毛別開眼,聲音很低:


    “這些死人都是玩家嗎……”


    被怪物們抓住當作食物,最後孤零零死去的……玩家們。


    王伊人神色淡淡:“不一定。”


    “也有死掉的怪物。”


    黃毛點點頭,壓著聲音道:“我覺得這個地方會有重要的發現。”


    這不廢話嗎。


    王伊人沒理會他,冷著一張臉,避開那些血腥的肉塊,仔細觀察著每個角落,黃毛忍著惡心,跟隨著她的舉動,也扒拉下來。


    可這些人死的太慘,有些不僅麵容模糊,連四肢都不完整,他甚至都分不清這些是怪物還是人類。


    黃毛翻著翻著都快要吐了,他漲紅著臉,嘴裏忍不住吐槽:“靠,我他媽快要被這氣味兒憋死了。”


    “你就沒有一點感覺嗎……我還從來就沒有聞過這麽難聞的味道……”


    王伊人麵無表情:“……沒有。”


    黃毛自討沒趣,隻能訕訕笑了一下,“我繼續,我繼續。”


    他扒拉了一下地上這具損毀程度嚴重的屍體,沒看幾眼,就被惡心的眼睛發脹,正要從旁邊跨出去,卻聽到冷淡的女聲:“等等——”


    黃毛一下子停住,有點不知所措,“怎、怎麽了?”


    王伊人走過來,抬了抬眼,示意黃毛往旁邊站,他不是個蠢人,自然不會對著幹,聽話的挪到了一邊。


    而對方對著他剛剛惡心的不行的屍體仔細觀察著。


    “有什麽不對勁嗎……”


    王伊人:“你能看出來它的身份嗎。”


    黃毛大概掃了眼,皺起眉:“這東西腐化的程度太高,我完全看不出來是玩家還是什麽玩意兒。”


    “這是怪物的屍體。”


    王伊人輕聲開口,眼裏若有所思,“仔細看它四肢腐爛處的鱗片,已經爛到了肉裏,難怪看不出來。”


    “太惡心了。”


    黃毛的臉色微微泛著青。


    這樣的東西死了,也是惡心的存在,而且還這麽腐爛,他實在是看幾眼就難受。


    “這裏應該還有,這一具破損太嚴重了,看不出來什麽。”


    “你再找一找,我去看別的地方。”


    黃毛點頭應聲。


    氣氛沉寂下來。


    黑暗的環境很容易擴大人的恐懼,雖然玩家的夜視能力很好,可心跳仍然因為未知的危險急劇加快。


    “啊?!”


    王伊人正站在前麵,表情冷靜,黃毛在不遠處突然發出一聲驚叫,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微微挑了挑眉。


    “怎麽了?”


    王伊人聲音淡淡的,見黃毛白著臉,還僵在那裏,她轉開視線,走了過去。


    “……這個東西……這個……”


    黃毛指著地上那一灘隻勉強能看出四肢輪廊是怪物的血肉,似乎想說什麽,卻又吞吞吐吐。


    這血肉裏麵有一些銀白碎片,王伊人頓了頓視線,表情冷冽,“說話。”


    “這是係統的碎片。”


    黃毛語氣篤定,他是經常逛論壇、刷分析貼的人,對這個東西很熟悉。


    正是因為這份熟悉,他的心髒兀的劇烈跳動起來,連聲音都帶著一絲緊繃,顯然這事讓人很難冷靜:


    “……怪物的屍體身上竟然有逃遊係統脫離玩家時的碎片……”


    一般在玩家被怪物殺死後,這些碎片最後都會隨著身體一起消散,不過每個人從死亡到身體完全消失持續的時間不一定,但大概率不會超過三天。除非玩家還沒有真正的死……


    “到底什麽情況會讓碎片到現在還在怪物身上……”


    王伊人蹲下身觀察,黑眸冷幽幽地嚇人,“確實是玩家脫離的碎片。”


    “怎麽會這樣?”黃毛極其不解:“我之前的副本,從來沒有出現這樣的情況。”


    “事情不太對勁。”


    王伊人看著眼前的碎片,目光泛起一絲晦暗,思考片刻,語氣篤定道:“這幾隻怪物是玩家身份,還是之前進入副本的玩家。”


    “什麽??”黃毛倒吸一口冷氣,“怎麽可能?”


    他頂多敢猜測這個副本boss有什麽手段造成這種局麵,卻絕不敢想,它們本來就是玩家。


    因為要真的是這樣,那他們一定是死後變成了怪物,還是永遠困在副本裏的npc怪物。


    他恐懼這樣的猜測變成現實。


    王伊人側眼輕瞥他一眼,指著腳下的屍體:


    “他的左手臂內側,雖然大半被血跡覆蓋,但是勉強能看清有一個黑色痕跡。”


    黃毛總覺得自己現在的思緒模模糊糊,他低著聲:“圖騰?標誌?還是副本線索?”


    ……這個形狀……


    “不對!這個似乎是……”


    他猶豫著開口,“玩家的道具?”


    某些道具在玩家死亡後就會附在身體上,隨身體一起消失,而這個形狀是攻擊類型的道具。


    碎片可以被移動。但怪物不可能擁有玩家的道具。


    “嗯。玩家會消失,但怪物的屍體一般不會。”


    王伊人攥著刀,用它輕挑屍體,露出底下壓著的東西,一把破損的削筆刀,日期是24年的,而副本時限是23年。


    “時間對不上,這個削筆刀不是道具,應該是現實世界中帶來的。”


    “所以他們真的是玩家。一、二、三四……”黃毛指著屍體,一邊說一邊數,“而且還是最近一批進來的玩家……”


    “嗯。”


    黃毛蹲了下來,扒開怪物畸形的屍體,專注數這些屍體。他做事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樣魯莽,反而膽大心細,很快清點完數量。


    “……十三具。”黃毛收斂表情,有一瞬間的沉默。他的聲音微微沙啞:“一共有十三具屍體是副本玩家。”


    王伊人:“比我想象中的多點。”


    黃毛沒說話,看著這些形狀淒慘、血肉模糊的屍體,他慢慢歎了一口氣,才試探著開口:


    “太慘了……這些玩家之前究竟是怎麽淪落到這種境地的……”


    “確實很奇怪。”


    王伊人微微皺著眉,略有不解。


    一般來說玩家就算通關失敗,也不會轉化成怪物或者npc,除非遇到一些極為特殊的副本,還有副本裏boss的精神汙染。


    但這個副本隻是一個b級副本,也並不是什麽禁忌副本,難道是精神汙染……可什麽樣的精神汙染能讓玩家全都變成怪物?


    “對了,那些活著的怪物呢?”


    黃毛感覺自己的背脊有些發涼,“會不會也是……之前進入副本的玩家?”


    “應該吧。”


    如果是這樣就真的麻煩了,所有玩家代替怪物成為新的npc,逃遊副本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


    不過是與不是,隻要它們沒死就根本區分不出。


    王伊人緊緊抿著嘴唇。


    她現在,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我們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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