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又重新安靜下來。


    周粥不確定現在具體是個什麽時候,總歸不會是上午,因為她肚子正輕微地叫了一聲。


    “嗯?”王伊人看向少女,神情略顯怪異,因為她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


    周粥被這一眼看得尷尬到快要冒汗,她不知道對方有沒有發現自己的窘態,但麵皮已經泛起粉暈:


    “不、不好意思……”


    周粥平時三餐很規律,但今天早上沒什麽胃口,隻喝了行李箱裏放的水,大概不頂餓,才會這樣。


    本來還不確定,但是周粥這話讓王伊人百分百肯定自己沒聽錯,她舌尖蜷了蜷,似乎在空氣裏捕捉著少女甜美的氣息。


    “很餓嗎?”


    自己剛剛那麽丟臉,沒想到這玩家會直接問出來,周粥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懵了一秒:“啊?”


    “我聽見你肚子叫了。”


    王伊人撿了根樹枝,隨手掰成兩半,“哢嚓”一聲,弄完後視線又落在少女身上。


    聽到這話,伍九也皺了皺眉,側眸看她。


    “早上沒吃東西?”


    “吃、吃了點……”


    其實也就喝了幾口水,周粥不好直說,覺得要是說出口,又要麻煩起來。


    她纖密而黑的穠麗長睫微微顫著,漂亮小臉上一片粉暈,濕紅的嘴唇動了動,聲音是綿軟的、催促的:


    “我沒事的,還是繼續趕路吧。”


    伍九仍然蹙眉,“別說謊。”


    她這一聽就是假話。


    性格這麽嬌,整天欺軟怕硬,脾氣又不好,現在怎麽又多了個壞習慣。


    不好好吃飯。


    “是、是真的,沒騙你……”


    周粥聲音細軟,捏著指頭,眉眼柔軟無害,沒人覺得她這麽漂亮個小女孩會騙人。


    “別逞強啊,走這麽久,餓了很正常的。”


    王伊人也不怎麽信,她的手伸了過來,掌心是一顆粉色的糖果,像是草莓味或者玫瑰味,示意少女拿走。


    “糖要嗎?”


    周粥睫毛抖著,細白的手指絞在一起,紅著臉,沒好意思要。


    “不、不了……你吃就好,我真的不餓。”


    太丟臉了,怎麽能靠人家女孩子救濟。


    她哪好意思。


    “拿著吧。日頭這麽毒,等會兒更難熬,吃個糖起碼好點。”


    “真的不用。”


    周粥趕緊擺擺手,磕磕絆絆地拒絕著:“我、我現在還可以忍。”


    “而且我早上喝了挺多水的,肚子很漲。”


    後頭的傅辭好不容易跟上來,剛走上前就聽到這麽一句。


    肚子……好漲。


    很正常的話,偏讓他喉骨發癢,莫名有種失控感。


    “喝那麽多,”傅辭忍了忍,還是沒控製住冒出這麽一句:“……你不想尿嗎?”


    “???”


    周粥人傻了,瞳孔地震。


    不是,怎麽會有這種人,說變態都抬舉他。


    喝點水都要管人……尿不尿的,也太齷齪了點吧。


    “我、我才不想……變態!”


    周粥吸了一口氣,鼻頭泛著惱火的粉意,也實在說不出口這個字眼。


    “好惡心,你真是一點不知羞什麽都說得出口……”


    她肩是顫的,眼是嬌的,嘴巴是紅紅的。


    周粥從頭到腳看他一眼,然後壓著過於嬌軟的聲線,兇他。


    “無恥!下流!沒文化的壞胚!”


    “行行行,我下流我無恥我好沒文化。”


    他無所謂地笑:


    “你罵的高興就好。”


    傅辭根本不在乎周粥怎麽說。


    反而……她罵得他喉嚨更癢了。


    周粥:“……”


    而伍九早在傅辭說那句難人啟齒話的時候,已經怔住。


    明知是不該,腦海裏莫名有了那種畫麵,濕淋淋的雪白腿肉,微微張著的粉唇,收不住似的會露出一截紅豔豔的舌頭。


    是把命都能勾走的色氣。


    他身體不自在地屈了屈,不敢貼近懷裏柔軟的肌膚,嗓子幹澀得要命,隻好壓著聲:


    “行了,在小女孩麵前說什麽惡心話呢。”


    “嗬。”


    傅辭嗤笑一聲,覺得伍九裝模作樣。


    這人心裏想的說不定比他還髒,現在這麽說假不假?


    “就是……”


    但是周粥還是挺相信伍九的,也不覺得他哪裏假。


    頂多人是兇了點,說話是不好聽了點,其他的倒還好。


    起碼,在周粥看來,伍九比傅辭更可靠點。


    於是周粥繃著臉,抿緊唇,這麽說道:


    “你就別惡心我了。”


    ……


    走了大概半小時,才看見一條狹窄小河。


    王伊人走過去,指尖沾水看了幾眼,迴頭望向他們幾個人:


    “這河挺清的,你們要不過來看看。”


    “嗯。”


    伍九應完聲,周粥總算是敢開口了,但她還不太敢直視伍九,就很膽小地、聲音細弱道:


    “那、那個,我這會兒總可以下來吧?”


    男人說行。


    周粥鬆了一口氣。


    少女大概急著從懷裏下去,幾縷垂下的漆黑發絲不小心碰到手腕處冷白的肌膚,他忍不住很輕很輕地摩挲了一下。


    “你先站這兒別動。”


    “好的……”周粥點頭,乖乖站在原地。


    黑色衝鋒衣的男人在河邊蹲下身觀察了幾秒,開口的聲音平穩:


    “水很幹淨,能喝。”


    他說完看向四周,但沒見到什麽異樣。


    大概是知道暫時沒什麽危險,男人側頭,目光又挪到了周粥這邊。


    “先過來吧。”


    他睫毛纖長,側臉在陽光的縫隙下,帥的不像話。


    因為視線落的地方,有她也有傅辭,周粥“啊”了一聲,不是很確定說得是誰,於是很無措地望他:


    “我嗎?”


    他剛剛聲音太冷太硬,說實話,周粥有點怕。


    “不然呢?”伍九看她一眼,莫名有種看傻子的感覺。


    “留你一個人擱那兒傻樂嗎?”


    “有、有嗎。”周粥睫毛顫巍巍地眨,眼瞳裏全是茫然的無措。


    他說:“有。”


    周粥被他說的話噎住,不自覺咬住嘴巴,表情不太服氣。


    “可你也沒必要兇我呀……”


    “沒兇你,別亂想。”


    自認為自己溫聲溫氣的男人,雙手抱臂,側頭覷她,眉眼冷淡。


    “隻是覺得你腦子不是很聰明,別人說句話可能就騙走了,不是真說你傻樂。”


    “騙走”這句他加重了語氣。


    周粥:“……”


    還不如不解釋。


    臉熱得不行,她舌頭都羞惱到快要打結:


    “你、你說什麽啊……”


    “沒什麽。”伍九抬起下巴,視線與她交匯:


    “你站那個地方一窩蛇蛋,想被咬就別動了。”


    周粥下意識低頭,瞧見地上陰暗潮濕的幾顆卵,這下子臉白得要命,“啊”地尖叫一聲,被嚇得差點哭出來。


    “噓。”


    伍九作出噤聲的手勢。


    “嗚……”


    周粥趕緊捂緊嘴巴,小心翼翼地避開這些玩意兒,飛快逃開。


    直到離他和這窩蛇蛋十米開外,才微微鬆了身體。


    她問:“既然有蛇蛋……你之前怎麽都不提醒我?”


    反而弄到現在才出聲,跟故意一樣。


    可餘下的話周粥想了想,還是沒說出口。


    也許誤會了呢。


    “伍九?”


    周粥粉唇微微顫著,後怕到雪白的頸子濕透,黏糊糊的不舒服。


    聲音也是有氣無力。


    “有什麽用。”


    伍九語氣冷靜,“提醒一個話都講不清的笨蛋,對牛彈琴嗎?”


    周粥沒想到對方會這麽說,本來因為之前的話就火大,現在又這樣,一下子點起了她的火氣。


    “你、你有毛病啊,我笨不笨關你什麽事!”


    周粥攥著手,臉是軟乎乎的粉,又急又氣道:


    “你就會兇人,你最厲害行了吧!”


    “是是是,不關我的事。我有毛病我還兇人。”


    這說跟哄小孩一樣,周粥又氣又惱,臉都燙死了。


    根本拿他沒辦法,她隻能故作兇狠,奈何天生就是個軟綿綿的聲調,削弱了大半殺傷力:


    “你要是再胡扯,我、我……我真會罵死你的……”


    “大小姐,”


    伍九正垂著頭,半蹲著,剛放下背包,聽到這話差點笑出聲:


    “你喜歡就隨你罵好了。”


    “你……”


    周粥傻眼,對方這麽無所謂的擺爛態度,她都不知道怎麽說話了。


    好半天,她才結結巴巴地開口:


    “你這樣,是不是怕了?”


    “就當我怕了吧。”


    伍九頭都沒抬一下,垂著眼扯開背包繼續翻找著,不知道在找什麽。


    背包裏東西不多,他隨手扒了兩下,翻出瓶牛奶來,又放進去。


    伍九繼續找了下,可惜沒見到別的東西。


    沒辦法隻好先站起身,接近兩米的高個子,甫一靠近就壓迫感十足。


    “還不過來,那我繼續抱著你?”


    他這身材體格,誰看了會不害怕,周粥本來就膽小,隻好湊過去。


    “別、我自己可以走……”


    “那行。”


    “……”


    十幾秒的路,周粥因為怕他硬是走了將近一分鍾。


    伍九皺眉。


    “你走得可以比嬰兒還慢嗎?”


    “胡說……”她一下氣結,“我、我哪有這麽慢好嗎!”


    “就有這麽慢好吧。大小姐,你的腿是擺設嗎,除了好看還有什麽用。”


    不知道是誇還是罵的話。


    “我、我……”


    周粥漲紅著臉,想罵他,都實在被嗆到沒辦法說話。


    “啊、對了。”


    站定在身前,總冷著一張帥臉的男人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


    他從背包裏扒拉幾下,拿出一瓶東西遞給周粥,繃緊唇線:


    “牛奶,拿著唄。”


    “先墊著肚子,我下去看有沒有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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