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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啟七年八月,順天府北京城。


    兩百二十年前,這裏被永樂皇帝朱棣選中,成了大明朝第二個首都,自此迎來了它的新生。


    從最初的一座兵城、北地的一處戰略要塞逐漸繁華成為這個國家新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


    也由此開啟了大明朝天子守國門的先河。


    隻可惜永樂帝怎麽都沒想到,他的後人將這個國門守得一塌糊塗。


    自土木堡之變後,瓦剌的也先打到過這裏、蒙古的俺答汗也打到過這裏。


    甚至連曾經大明朝的臣子,建州女真也開始繞過邊防,將兵鋒戰火燒進北直隸、燒到北京城。


    如今,建州女真或者更準確些:後金!


    後金汗皇太極已經兵圍錦州、寧遠,逼著遼東巡撫袁崇煥不得不遣使議和。


    或許是大明國運現在還不當亡,袁崇煥不負重托頂住了,寧錦防線沒有丟。


    (袁崇煥原曆史已經賦閑迴家,後複用,書中為後續劇情圓潤略作調整。)


    可戰爭的厚重陰雲還是重重壓在北京城之上,壓在北京城內帝王將相、販夫走卒的心頭之上。


    外有賊患,內部也不太平。


    蘇州、山西、陝西流民四起,數越聚越多已達十萬之眾。


    造反也好、起義也罷,明眼人的眼中已經看的清清楚楚,太祖、成祖留下的大明江山,眼下已是搖搖欲墜。


    也就在這個內憂外患、人心不定的當口,大明此刻的天啟皇帝,也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天啟皇帝朱由校膝下無子,已經密旨將帝位傳給其弟、信王朱由檢。


    這一刻,無數道目光投向了皇宮,也投向了信王府。


    朱由檢就是在這萬眾矚目之中走進的皇宮、走出的皇宮。


    未幾,噩耗自深宮中傳出。


    天啟帝,駕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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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殿下。”


    朱鼎迷迷糊糊的恢複些許意誌,聽著耳邊這低婉的女子唿聲睜開惺忪雙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絕美的佳人,麵上帶著濃鬱的擔憂之色。


    這讓朱鼎幾乎下意識的驚坐起來。


    怎麽會有個陌生的,又如此漂亮的女人在自己家?還坐在自己床邊?


    這是哪個王八蛋要陷害自己!


    本地的商人實在是太沒有禮貌了,淨會做這些下三濫的事來拉幹部下水。


    驚愕的情緒來的快,去的更快。


    隨著腦子的飛速運轉,一段陌生卻又熟悉的記憶開始湧現,並迅速融入到意識當中。


    眼前的這個女人,叫周玉鳳,乳名玉兒,而她的身份,是自己的妻子!


    妻子?


    我朱鼎什麽時候多了一個如此年輕貌美的妻子,關鍵點在於,自己結婚都已經十幾年了!


    重婚可是犯罪行為。


    剛剛融進意識中的記憶在朱鼎的腦子中和舊有記憶發生了衝突,從而產生了一種撕裂般的劇痛,讓朱鼎不由自主捂著腦袋悶哼一聲。


    這一聲痛唿將坐在床榻邊的美人驚起,她操著美妙的嗓音向外唿喊。


    “王大伴,信王殿下醒了,快傳太醫進來。”


    信王、信王、信王!


    這個女人為什麽要喊自己信王。


    對啊,我是信王,大明的信王,因為我叫朱由檢。


    操!


    這是什麽狗屎身份。


    朱鼎瞪大了雙眼,我是朱由檢?


    那朱鼎是誰?


    對了,也是我。


    所以說,我現在是穿越了。


    從二十一世紀穿越到了十七世紀,從西元曆的2023年穿越到中國傳統皇帝紀年的天啟七年,並且光榮的附身到了大明信王朱由檢的身上。


    換句話說,自己成了曆史上的崇禎皇帝!


    這是什麽地獄開局?


    人的大腦遠比計算機更加先進,處理信息的速度極快,隻是短短的幾個唿吸,朱鼎已經將兩段記憶融合到了一起,即使過程並不愉快伴隨著惱人的疼痛。


    但他還是吸收了。


    趕在自己伴身太監王承恩領著太醫進屋之前。


    顧不上去想太多亂七八糟的事情,朱鼎重新躺了下去。


    讓太醫把脈去吧。


    說不準是夢呢,再睜開眼就好了。


    什麽穿越不穿越的,朱鼎是真看不上,他又不是在二十一世紀活不下去,相反,他活的真很滋潤。


    出門有專車,迴家有老婆孩子。


    走哪不是前後左右簇擁著。


    給個古代皇帝也不換啊。


    更何況還是崇禎皇帝。


    呸!


    誰愛當誰當去。


    別說崇禎這個亡國之君,你就是拿萬曆、嘉靖來換,朱鼎都不願意。


    大明的亡國已成必然之勢,救不迴來了。


    因為朱鼎閉著眼,所以並沒有看到此刻屋內的動靜。


    一個三十歲許的太監站在五步外,滿臉的擔憂,甚至眸子裏還噙著淚水。


    床榻邊半跪著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頭,一臉慷慨赴死的決然表情替朱鼎把著脈。


    想來就是所謂的太醫了。


    片刻之後,太醫老頭鬆開了把脈的手,迎著周玉鳳和王承恩擔憂的目光開口。


    “王妃寬心,信王殿下無事。”


    一句無事說出,兩人肉眼可見的鬆出一口氣來。


    周玉鳳是個婦人,加上歲數隻有十六歲,聞言隻會道謝,而王承恩則引著太醫出門後開口勸言。


    “府外都是魏忠賢的眼線,先生還是暫住於此吧。”


    老頭露出了一絲略顯悲涼的笑容。


    “老夫敢來便已經將生死拋諸於外,老夫不僅要出府,還要將信王無事的好消息傳遍京城。”


    王承恩不再多言,沉默著一路將老太醫送到緊閉的府門處,鄭重作揖道別。


    老太醫昂首挺胸,拎著醫箱大步從洞開一條縫的府門中跨了出去,而後放聲高唿。


    “太祖成祖保佑,信王無礙、信王無礙!”


    透過門縫,王承恩看的清清楚楚。


    那一個個由錦衣衛、東西廠番子假扮的販夫走卒頃刻間撤了個幹幹淨淨。


    這裏麵既有魏忠賢的眼線,也有東林黨的眼線,亦或者後金人的眼線?


    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原本還喧鬧如市門前大街頃刻間寂靜無聲,隻剩下躺在地上的老太醫用低入塵埃的聲音在呻吟著。


    “太祖成祖保佑,信王,無礙。”


    他死了,死於一支暗箭。


    沒有人知道箭是誰射的。


    也沒有人會在乎。


    信王府的府門重新關閉。


    王承恩轉過身,從幾隊全副武裝的護軍中走迴後院,最後站定在寢室之外,如老僧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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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四,福州會館。


    這裏是福州人進京趕考、經商辦事的落腳之處,同時,也是東林黨人會晤議政之處,由黨魁葉向高所建。


    東林黨由東林先生顧憲成所創,經趙南星、葉向高、汪文言等人發揚壯大,自萬曆三十五年後至今,東林黨接連戰勝浙黨、粵黨、齊黨、楚黨等其他黨派,徹底在中央一級實現眾正盈朝。


    而今,他們的黨魁,精神領袖,二度為相的葉向高也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躺在病榻之上奄奄一息。


    十幾個年歲不一的男人相繼進了房間,沉默著一一落座。


    “今天,太醫去了信王府吧。”


    病榻之上的葉向高開了口,雖然已是氣若遊絲,但依舊強撐著精神。


    離著最近的一個中年男人連忙上前,用在場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迴話。


    “倫魁放心,信王沒事。”


    “那就好,那就好。”葉向高閉著眼睛說話:“昨日信王入宮,迴府後就高燒不起,老夫是真的擔心信王被閹黨毒害啊。”


    放下心來之後,葉向高也睜開了眼,作勢欲起,身邊的中年男子和臨近一人趕忙上手伺候,扶著葉向高坐靠床頭。


    “諸位。”


    葉向高說道:“信王無事,閹黨的末日也就到了,諸位速去信王府,擁信王入宮繼位。”


    屋內眾人張望對視,之前那個報信的中年男子語帶遲疑。


    “這個時候,信王府外的閹黨眼線可是不少啊,去給信王請脈的太醫剛出府就被暗殺當場。”


    葉向高沒說話,另外一人忍不住哼出了聲。


    “受之若是害怕,就留在這裏,我等去。”


    “你說誰怕。”被稱作受之的男人當即作惱:“隻是閹黨眼下已成窮途末路,為恐狗急跳牆,錢某這也是擔心諸位同仁被其所害,玉繩你因丁憂而避禍四年,豈知閹黨之殘暴。”


    “我周延儒不怕!”


    周延儒正氣凜然的喊道:“大不了就是一死,我也要去見信王,護著信王入宮繼位。”


    眼見二人欲起爭端,葉向高強撐著病體抬手打斷。


    “不要吵了,你們都去吧,魏忠賢就算想要狗急跳牆也沒那個本事了,既然信王無礙,他麾下的爪牙便不會跟著他一個沒根的太監一條道走到黑的。


    你們再不去,田爾耕、許顯純這些人就該搶你們前麵了。”


    有了葉向高這句話,不少人心中就踏實下來。


    適才還語帶遲疑的錢受之,也就是如今東林黨後起之秀的錢謙益也是趕忙表現。


    一群人爭著吵著、唿朋喚友結伴去往信王府。


    頃刻間,福州會館人去樓空,隻留下病入膏肓的葉向高喃喃自語。


    “先帝慢行,老臣,就要去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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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鹹安宮。


    這個宮殿的名字並不出眾,但住在這裏的主人卻曾經是大明朝有能力唿風喚雨者之一。


    奉聖夫人客氏。


    也就是天啟皇帝的乳母。


    曾經的客氏享盡了榮華富貴,狂妄的為所欲為,而今的她,褪去權力光鮮的外衣後,隻是一個尋常不過、人老珠黃的中年婦女,蜷縮的躲在這深宮中惶惶不可終日。


    她的大靠山、保護神,不在了。


    唯一能寄托希望的,隻剩下一個,不,半個男人的魏忠賢。


    陰冷甚至是帶著森然的殿宇內,客氏見到了魏忠賢,一個滿臉陰翳又帶著幾分憂心的削瘦老太監。


    “聽說,朱由檢那個雜種沒有事。”


    客氏一上來就是質問:“你不是說你有辦法除掉他嗎,為什麽現在還活著。”


    “眼下還沒有機會。”魏忠賢垂目。


    “他不死我們就要死!”客氏像個瘋子一樣嘶吼:“讓田爾耕、許顯純帶錦衣衛去殺了他,殺了他!”


    魏忠賢冷冷的抬頭看了客氏一眼,後者頓時如同被攥住咽喉的畜生一般,所有淒厲戛然而止。


    “你現在還指望田爾耕、許顯純?這兩條狗都是白眼狼,喂不熟的,先帝走了,他們也開始待價而沽、左右張望了,不殺咱們倆去到朱由檢那裏邀功還是懾於咱家多年的威勢。


    你還指望讓他們去殺朱由檢?”


    客氏哭出聲來抓住魏忠賢袍袖:“要不,要不咱們去南京吧,去南京避禍,你不是說南京上下都是你的人嗎。”


    魏忠賢冷冷甩開,一字不吭。


    他看的明白,客氏直到現在還心心念念著屬於她的榮華富貴,不忍放手。


    還想著去南京繼續享福?


    簡直是可笑至極。


    “事到如今,隻剩下一條路了。”


    魏忠賢幽幽說道:“咱家改換門庭,希望信王他,能夠高抬貴手吧。”


    言罷,轉身離開。


    他手裏至今還攥著東西兩廠,攥著江南織造局、兩淮鹽課、漕運、市舶司等朝廷錢袋子,魏忠賢就不信,自己的價值朱由檢看不到。


    隻要能保全性命,他魏忠賢可以全部交出去。


    至於客氏?


    一個毫無作用的婊子罷了,她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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