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謝府外離開,燕澄要去燕府蹭個飯,這是每次出宮必不可少的行程。


    誰讓燕府裏的大廚多,做的吃的又契合他的口味。


    以前在宮裏吃不到那些美食,等他搬到永王府的時候他一定要從燕府帶過去些大廚。


    坐在馬車內的燕澄盤算著之後要帶哪些大廚去燕府,一陣風吹起馬車的窗簾,燕澄正好聞到糖炒栗子的味道。


    撩開窗簾往外看,果然看到一個賣糖炒栗子的攤子。


    正是前幾天去過的那家,他家的糖炒栗子得到過燕澄和冷焱的雙重點讚。


    又有點想吃糖炒栗子了。


    剛這樣想,馬車停了,之前走在外麵的冷焱就撩開簾子問:“要吃糖炒栗子嗎?”


    “要!”


    見燕澄點頭,冷焱二話不說往迴走,跑去買糖炒栗子去了。


    攤子那裏正好沒有現成的糖炒栗子了,買的話要等一等,於是冷焱就在那邊等。


    燕澄這邊,冷焱剛離開,馬車前麵不知為何騷動起來,人聲瞬間高漲幾倍。


    燕澄聽著,似乎有人發病了,撩開窗簾往前麵看了一眼,正好看看到有人扶著一個不斷咳嗽的男人往馬車這邊走。


    男人垂著頭,燕澄看不見他的臉,但能看出來他的個子很高,但身體比尋常男人瘦些,似乎身體不太好。


    男人的衣服料子很好,上麵的繡紋也很精致,不似尋常人家出身。


    注意到他們距離馬車越來越近,接著又和穿著普通的侍衛溝通上了,燕澄大致知道他們要做什麽了。


    那個男人看上很難受的樣子,大街上人多而雜,病人需要盡快治療,他們大概是要借馬車一用。


    聽了幾耳朵,確定自己的猜測沒錯,燕澄下了馬車。


    偶爾他還是願意做件好人好事的。


    “我已經聽到了,你們要借我的馬車用,我同意了,讓我的護衛護送你們迴去,之後他們會將馬車送迴來。”


    燕澄下馬車後往那邊走了幾步,站定不等那幾人說話,率先開口。


    反正要借馬車,還不如主動些,說得好聽些,讓人家把他的好記在心裏。


    “咳咳,多謝,我是……”


    被扶著、很像領頭人的男人時不時咳嗽一聲,身體很不舒服的樣子。


    他說了多謝,又要介紹自己的身份,證明自己不是騙子。


    燕澄卻沒心思聽下去,他愣愣地看著男人抬起的頭,露出的臉。


    如果這張蒼白的臉顏色再深些,肉再多些,眼神再冰冷些,眉毛上再多一條疤,那將是一張燕澄非常熟悉的臉龐。


    南容栩。


    燕澄的腦海裏突然蹦出這麽一個名字。


    眼前這個男人就是南容栩。


    他不會認錯的。


    棠溪律說錯了,不用下一次宮宴,他就和南容栩相見了。


    棠溪律卻也說對了一件事,他確實對南容栩很感興趣。


    更準確來說他在意的是冷焱的身份以及他的去留。


    “……南容栩,我住在……”


    燕澄看著眼前這個額頭不斷滲出冷汗,明明連站都站不穩卻堅持自己說話的男人,心想不用說了,他知道他是誰。


    這是燕澄第一次見到南容栩。


    說實話,南容栩此人比他想象中……弱很多很多。


    瞧他這一臉病弱像,又是咳嗽又是冒冷汗,怎麽像是感冒了?


    大白天的,忽然就感冒了?


    身體也太弱了吧!


    這點他和冷焱一點也不像,冷焱身體壯實著呢,肯定不會青天白日突然感冒。


    燕澄不自覺拿南容栩和冷焱去比較,可能是因為他潛意識覺得兩人之間有某種說不明道不清的關係。


    已經說好了要借馬車,燕澄不會反悔,他讓開身,看著護衛打扮的人扶著南容栩往馬車。


    他注意到南容栩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奇怪,像是好奇,又像是探究,手指捏了捏衣袖。


    南容栩似乎認識他?


    是在哪見過他嗎?


    或者是誰讓南容栩記住了他?


    擦肩而過的時候,燕澄別有深意的目光撞入南容栩的眼中。


    南容栩腳步頓了頓,與容貌驚豔的少年近距離對視著。


    “阿澄?”


    冷焱買到糖炒栗子迴來,發現有不對勁的地方,在他不在的時候燕澄竟然下了馬車。


    角度問題,有馬車遮擋,他隻能看到有個人似乎在和燕澄說話,沒看清那個人的全臉。


    走到燕澄身後時才看到那個男人的全貌,眼睛眨動的頻率不知不覺快了一些。


    熟悉他的人就知道他此時在發愣,還有點小驚訝。


    聞聲轉頭的燕澄非常理解冷焱猝不及防的震驚,因為他剛才也是這樣。


    南容栩與冷焱太像了。


    當然肯定沒有燕澄和七皇子像。


    不熟悉冷焱的人察覺不到他的小情緒變化,隻覺得他這個人真冷,無時無刻不在散發冷氣。


    就比如路過的行人以及南容栩和他身邊的人。


    南容栩不走了。


    他定定地看著冷焱不動聲色地把容貌驚豔的少年往身後擠,似是不喜少年與他接觸。


    遠遠遙望還不覺得,近距離直麵冷焱其人,南容栩恍然間真有種他是自己兄弟的感覺。


    但他知道不可能,如果南榮家真的有血脈流落在外,他作為南榮家下一代家主不可能不知道。


    可這個男人真的與他太像了,陌生人之間真的可以有七八分相似嗎?


    這隻是巧合嗎?


    南容栩一麵覺得子嗣單薄的南榮家不會讓血脈流落在外,一麵又控製不住產生懷疑。


    他的視線無法從冷焱臉上移開,高速運轉的思維讓他短時間內忽視了身上的難受。


    忽然間他想到了棠溪律提到的南榮家最大的秘密。


    心跳有些快,好像有什麽在心口蕩漾,唿之欲出。


    南容栩身邊的人就沒有南容栩想得那般複雜了。


    他們隻覺得不可思議,一個個眼睛裏都寫著“怪,太奇怪了,這人怎麽和少主長得這麽像,再看一眼。”


    “咳咳咳……”


    好似過了許久,又好似隻有一瞬,隱隱升起的對峙氣氛沒有維持多久便被急促的咳嗽打破。


    “少主!我們還是快些迴去找大夫吧!”


    南容栩身邊的人從詫異中驚醒,簇擁著南容栩上馬車。


    南容栩身體無力,隻能被他們攙扶著向前走。


    他迴頭看了看,視線在燕澄和冷焱身上來迴遊移,似乎想對他們說些什麽,但最終還是沒說。


    “他是南容栩。”冷焱肯定道。


    冷焱知道南容栩這個人,他也曾看過那張被燕澄壓箱底的畫像。


    燕澄淡淡地應了一聲,心裏還在想著南容栩。


    屬於燕澄的馬車遠去,他們身邊的護衛少了一半。


    冷焱收迴目光,卻注意到燕澄還在看馬車離去的方向,蹙了蹙眉。


    他垂了下眼眸看著油紙袋,手指動了幾下,然後抬手將剝掉殼的栗子送到燕澄眼前。


    燕澄愣怔地眨眨眼,接過甜甜的栗子放到嘴裏。


    “很好吃。”


    兩人站在道邊,暫時沒走,聽到燕澄說栗子好吃,冷焱又剝了好幾個給燕澄吃。


    在燕澄吃第四顆栗子的時候,冷焱捏著油紙袋突然說道:“我不喜歡他。”


    燕澄抬眸,冷焱低頭,兩人沉默對視。


    燕澄揚起唇笑了笑,道:“那我也不喜歡他好了。”


    冷焱的嘴角勾起了一個不明顯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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