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光翼尋思這個弟弟還算沒讓他失望,正要去吏部,近身伺候的小廝張任說二少爺送信來了。


    澄兒的信?


    燕光翼捏著有一定厚度的信,滿意點頭。


    不錯不錯,澄兒還記得他這個老父親,不像濯兒每次寫信就寫那麽幾個字,像是寫多字能累到他似的。


    拆開信看,笑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與思索,嘴唇抿成一條線,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張任算了下時間,看自家老爺還沒打算出門,不得不小心提醒:“老爺,再不出發就來不及了。”


    燕光翼這才想到今天雖沒有早朝,他卻是要去吏部辦公的,把信塞進衣襟匆匆坐上馬車出發。


    不過他沒直接去吏部,而是先去皇城麵聖。


    *


    燕光翼走後,又一次拿著新式紡織機圖紙看的景熙帝忍不住搖頭:“這燕家父子真實在,能賺錢的東西不自己留著,反倒獻給了朕。”


    李廣德看到景熙帝眼裏的滿意,知道至此燕家算是皇上心中掛了號,笑著說道:“這豈不是說明燕家父子對皇上的忠誠?”


    “別人要是得了這種好東西,定會藏著掖著,哪像燕大人父子這樣為天下人著想,奴才實在欽佩燕大人。”


    李廣德皺著眉假裝迴想:“燕大人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天下百姓皆是皇上的子民,臣有責任讓陛下的子民過上好日子,對,就是這麽說的。”


    “就你會說。”


    李廣德眯著眼睛笑:“皇上是真龍天子,定是有龍氣庇佑才讓燕小公子意外發現效率提升五倍的紡織機。”


    “去去去,你個老貨,朕怎麽不知道朕能隔大老遠保佑武定的燕澄?”


    景熙帝指著李廣德罵,嘴角藏不住的笑意卻直接表現出他沒有真的在生氣,反倒很滿意李廣德的吹捧。


    “待新式紡織機流傳到外麵,大夏布匹的價格便會下降,同樣的錢百姓可以買更多布匹,穿不上衣裳的人會越來越少,而這發生在朕在位的時候。”


    景熙帝意氣風發,透過薄薄的紙張仿佛看到了百姓安居樂業,高唿陛下聖明的場麵。


    “皇上的仁德百姓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等紡織機圖紙流出去,百姓定會感激不已。”李廣德又拍龍屁。


    要不李廣德怎麽能伺候景熙帝幾十年呢,這一番話下來,景熙帝更高興了。


    “燕光翼的二子是好的,朕倒是希望他能早日入朝。”


    李廣德聽明白這話的潛含義了,那位燕小公子倒是有福的,還未科舉入朝,皇上就在心裏記著他了。


    等以後入朝指定能在帝寵下早早飛升到高位。


    日常自得把大夏統治得井井有條完,景熙帝讓人把新式紡織機的圖紙送到工部,等工部做出新式紡織機,推廣大夏,提高生產布匹的效率。


    *


    燕光翼是帶著一大批金光閃閃的賞賜迴家的,幸好不是白天,不然全家人一起被閃瞎眼。


    看著一排碩大的金元寶,燕洛小小一團地蹲在地上發出疑問:“為什麽都是金子?”


    燕曦蹲在旁邊:“是啊!為什麽呢?爹,難道皇上的賞賜都這麽實在嗎?”


    楚鳶很納悶:“我記得我年輕時在娘家時先帝的賞賜不全是金子,還有各種珍奇物件,今上倒是不同,難道今上知道官員俸祿少,所以特意賞賜金子?”


    “你們都想哪去了?”


    燕光翼哭笑不得,拽著布把金元寶再次蒙上,說了紡織機的事,“陛下是覺得我們家虧了,這是在補償我們家。”


    燕洛聞言,小胖手心疼地捂著胸口:“爹,你和二哥怎麽這麽大方呢?要是留著那紡織機圖紙,我們家能賺多少錢啊?”


    “有那紡織機,我們開個布莊用低於市麵上普通布一兩成的價格吸引客戶,大量出售絕對有的賺。”


    掰著小手指,心底不斷蹦出數字,再想想那些金元寶,燕洛不敢想虧了多少錢,太不值了。


    “你個小財迷,把那東西獻給皇上的價值可比咱們自己經營布莊帶來的價值多很多倍。”


    楚鳶手指戳了一下燕洛的小腦袋,見燕洛唿痛捂著腦門,納悶極了,她也不是特別愛財,怎麽就生了一個掉錢眼裏的。


    一定是因為自家老爺是個隱藏愛財的貨。


    楚鳶這麽想著,不著痕跡地瞪了無知無覺的燕光翼一眼。


    一家人說了會兒話,又一塊去吃飯,等趕走吃飽喝足的兩個小崽子,楚鳶跟燕光翼說起了應家姑娘的事。


    燕光翼讓自己人去查,還沒等查出來,倒是楚鳶隨意派出去的婆子打聽出來點東西。


    原來那應家姑娘退了和燕溯的親事是為了嫁給首輔家新找迴來的嫡長孫。


    也不能說是為了,可以說是兩個家族達成合作,利益交換。


    應家姑娘嫁給首輔家的嫡長孫,首輔家的嫡長孫女嫁給海寧侯世子。


    “這豈不是換親?”


    燕光翼不可思議,就算兩個家族聯姻,達成合作,也不至於綁得這般死,兩個家族都用上兩個子嗣。


    “老爺有所不知,謝家和應家這麽做自然是有他們的道理的。”


    接著楚鳶又說起兩家為何要換親。


    *


    京城裏燕光翼夫妻倆說著悄悄話,遠在武定的燕澄也聽說了謝應兩家的趣事。


    燕澄人雖遠離京城,但有一個剛從京城迴來的商隊,商隊裏人精多的是,京城裏的八卦叫他們聽了個遍,是以他得到消息的時間沒比自個爹娘晚多少。


    謝應兩家的事在燕澄聽來跟小說似的。


    首輔家拿的是真假少爺劇本,誰能想到首輔家的下人中有政敵投入的探子,十幾年前將剛出生的首輔嫡長孫掉包。


    科舉舞弊案牽連到暗黑手的首輔政敵,那人知道自己死了便再也見不到首輔變臉,故意當著首輔的麵爆出換子之事,氣得首輔吐血暈厥。


    當時現場不止有首輔一人,旁有其他官員圍觀,沒過半天整個京城都流傳首輔家被換子之事。


    首輔醒後立刻命人去找真正的孫子,好在那位政敵死了,但還有知情的人活著,一番調查在南邊一個府城中找到父母雙亡經營著書肆的真少爺。


    眼見真少爺與首輔年輕時長相極為相似,那人確定真少爺的身份,火速將人接入京城。


    首輔見到與自己容貌相似的親孫不禁老淚縱橫,隔了一輩的他隻認血脈不認人,第一天就肯定了真少爺的身份。


    然而真少爺的親爹媽更喜歡親自撫養長大的假少爺,對真少爺不冷不熱。


    假少爺身上有個婚約,真假少爺的故事傳得滿城都是,女方來問女兒到底嫁給誰,首輔的意思是讓親孫娶,親爹媽卻想讓養了十幾年的孩子娶。


    吵來吵去,女方嫌棄謝家環境複雜,不嫁了。


    親爹媽怨恨真少爺毀了寶貝兒子的親事,轉頭就給真少爺找了一門表麵好看的親事,等首輔和真少爺知道的時候庚帖都換了。


    同時定親的還有真少爺親妹謝珂,男方是海寧侯世子。


    這門親事海寧侯先求的,原本謝家夫妻二人還不同意,覺得海寧侯世子和他爹一樣文不成武不就,和自家女兒完全不配。


    真假少爺的事一出,海寧侯偶然聽謝父說要給真少爺找一門表麵好的親。


    果斷毛遂自薦,說可以把自己的侄女嫁給真少爺,隻要把她家女兒嫁給自家兒子就行。


    謝父迴家和謝母一商量覺得不錯,海寧侯府也就表麵光鮮,實則早就沒了風光,敗落是遲早的事。


    海寧侯都這樣了,更遑論海寧侯的弟弟,所以海寧侯侄女肯定也不咋地,正好配他們那個從偏遠地方迴來的親兒子。


    至於女兒要嫁給文不成武不就的海寧侯世子……


    謝母隻猶豫了一下便認了這門親,生性冷淡的女兒如何能和貼心的寶貝兒子相比。


    就這樣謝家夫妻和海寧侯打成了兩門親。


    而應家那邊拿的是家族複興、姐妹情深、舍己為人的劇本,海寧侯和二房皆無適齡女孩,要嫁隻能是三房嫁人。


    謝應兩家聯姻是好事,謝家能提攜應家,兩家聯係越深越好,海寧侯決心促成這兩門親,三房就算不願意也不行。


    有海寧侯施壓,三房不得不同意。


    接著就是人選問題。


    本來應家大姑娘已經和燕濯定親,且年齡也比真少爺大兩歲,不該選她,應該選她那適齡的親妹。


    但二姑娘一聽真少爺是從偏遠小地方迴來,跟個鄉野村夫似的,比未來大姐夫那個殘廢還可怕,死活不遠嫁,鬧得甚至要上吊。


    大姑娘一貫寵愛妹妹,不願意妹妹去死,隻能含淚說自己嫁到謝家。


    最後應家退了燕家的親,改和謝家定親。


    “可惜了。”


    燕澄聽完小故事,杵著下巴看窗外藍天中雲朵翩翩,一句可惜了不知道是在說燕溯,還是在說應姑娘,又或者是說兩人的情緣。


    “也不知道堂哥現在怎麽樣了,把之前收集到的幾本古籍送給他好了。”


    兩房住在一起的時候,燕澄和燕溯培養出了一定的感情,不忍燕溯難過,便想通過送燕溯喜歡的東西安慰對方。


    隻送古籍顯然有些少,燕澄又去庫房放了不少東西加入禮單。


    東西送了出去,燕澄提筆繼續練字,寫了幾個大字,手頓了一下,忽然想到他好像很久沒收到馮廣和康景的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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