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等等!”


    稚嫩而急切的唿喊聲在宮道上驟然響起,打破了原本的寧靜。


    又是一天早朝結束,燕澄眉頭微蹙,一邊在腦海中反複思索著早朝上的種種事宜,一邊沿著熟悉的宮道緩緩往宮外走去。


    沒走多久,一個身形嬌小、麵容稚嫩的男孩如同一陣風般跑了出來,一下子攔住了他的去路。


    “十一弟?你怎麽跑這來了?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在上書房嗎?”


    燕澄先是一愣,隨即俯身,滿含關切地摸了摸男孩的頭。


    曾經也在上書房待過的他自然清楚這個時辰正是太傅授課的時間。


    “我逃課了,但這個不重要。”


    十一皇子乖巧地承認了自己的錯誤,雙手緊緊拉著燕澄的衣袖,不住地晃悠著他的胳膊,撒著嬌說道:“八哥,你能不能去看看我母妃?”


    “姑姑想見我?”燕澄麵帶疑惑,輕聲問道。


    “不是,是我想讓八哥去和母妃說說話。”


    十一皇子連連搖頭,一臉期待地望著燕澄。


    “為何?”燕澄心中不解。


    此時,後麵有幾位朝臣走了過來。


    燕澄趕忙帶著十一皇子往邊上靠了靠。


    一來是不想擋住朝臣們的道路,二來也是察覺到十一皇子小臉微紅,似乎有些羞赧,怕人多了他不好意思開口。


    十一皇子左右張望了一番,見周圍無人,踮起腳尖,湊近燕澄的耳邊,小聲說道:“我母妃好像被嚇到了,就是被五哥的事嚇到的。”


    五皇子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七八天,然而燕昭儀卻仍舊日日從睡夢中驚醒。


    前幾天,十一皇子對此還一無所知。


    但就在昨天,他去給燕昭儀請安的時候,驚訝地發現燕昭儀眼下的青黑色竟是那般明顯。


    他悄悄地詢問了燕昭儀身邊的宮女,這才得知燕昭儀天天晚上都會做噩夢。


    十一皇子實在不明白燕昭儀究竟在害怕些什麽,隻知道自從五哥在府內中毒、被太醫診出身體有問題的那天起,燕昭儀便開始夜夜噩夢不斷。


    於是,他便單純地以為是五哥的遭遇嚇到了燕昭儀。


    他昨天嚐試安慰了燕昭儀許久,可今日卻還是有人來告訴他燕昭儀昨晚又沒有睡好。


    今早他思來想去,最終決定逃課來找燕澄。


    在這小小的十一皇子心裏,燕澄既是他敬愛的八哥,也是他親近的表哥,不僅關係親密,而且聰慧過人。


    他堅信燕澄肯定比自己更懂得如何去安慰人。


    十一皇子心裏還清楚,宮裏的嬪妃娘娘們都格外在意自己的顏麵。


    他覺得燕昭儀隱瞞自己被嚇到、整夜做噩夢的事情,一定是因為不想在這後宮之中丟了麵子。


    作為母妃的兒子,他必須要維護好母妃的顏麵,這才特意小聲地和燕澄說起這件事。


    燕澄很快便和十一皇子一同來到了綴霞宮。


    剛踏入宮門,燕昭儀看到他們兩人並肩而來,臉上滿是驚訝之色,尤其是在看到十一皇子的時候,那驚訝更是明顯。


    “這個時間你不是應該在上書房上課嗎?”


    她也問出了和燕澄一模一樣的問題。


    麵對燕澄,十一皇子還能理直氣壯地承認自己逃課了。


    可麵對自己的母妃,他卻呐呐幾聲,然後躲到了燕澄的後麵,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燕昭儀的表情。


    知子莫若母,燕昭儀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不是上書房放假了。


    不過燕昭儀的第一反應並非生氣,而是滿心的擔憂。


    她急忙走上前,把十一皇子從燕澄的身後抓了出來,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著,神情緊張無比。


    “可是出了什麽事?怎麽是澄兒把你送迴來了?”


    十一皇子這才知道燕昭儀誤會了,連忙用力地搖頭解釋:“不是不是,是我把八哥請來的。”


    “母妃,你不是總做噩夢嗎?我安慰你的法子不管用,我就把八哥請來了!”


    原來是這樣。


    燕昭儀的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十分感動。


    她輕柔地摸了摸十一皇子那稚嫩的臉蛋,眼中那深深的疲憊也絲毫掩蓋不了那抹感動的光芒。


    “難為你這麽小就為我殫精竭慮,是我的錯。”


    燕昭儀輕輕歎了口氣,將十一皇子緊緊地摟在懷中,眼眶微微泛紅。


    她沒想到,自己這個小小的兒子,竟然如此貼心懂事。


    “母妃,你別這麽說,隻要你能不再做噩夢,好好睡覺,我就放心了。”


    十一皇子依偎在燕昭儀的懷裏,聲音帶著幾分稚嫩的堅定。


    燕澄站在一旁,看著這溫馨的一幕,心中也是感慨萬千。


    燕昭儀鬆開十一皇子,緩緩轉頭看向燕澄,眼中滿是真摯的感激之色:“澄兒,真是多謝你了,能陪這孩子胡鬧。”


    燕澄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春日暖陽般和煦:“可不是胡鬧,姑姑的事於澄兒而言可是大事,澄兒怎能不放在心上?”


    燕昭儀嗔怪地說道:“你這嘴啊,真是越來越甜,不知跟誰學的這般會哄人。”


    “多謝姑姑誇獎。”


    燕澄笑嘻嘻地迴應,那模樣透著幾分少年人的活潑與俏皮。


    玩笑過後,燕澄的目光轉為關切,神情也變得鄭重起來:“姑姑夜裏總是做噩夢,可曾請了太醫?”


    提到這事,燕昭儀像是頭疼似的用手輕輕按了按額頭,眉間蹙起一抹憂愁:“前幾日請平安脈,太醫說是我憂思過度。”


    她心裏清楚得很自己為何會憂思過度。


    她輕柔地捏了捏十一皇子肉乎乎的小臉,眼神中滿是慈愛:“瑛兒,我和你八哥說會兒話,你迴上書房上課吧!”


    十一皇子乖巧地看看她,又看看微微頷首的燕澄,懂事地點點頭:“那我去上課了。”


    “記得去哪都多帶些人。”燕昭儀不放心地叮囑道。


    “我知道了。”十一皇子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十一皇子走後,燕昭儀憂心忡忡地對燕澄傾訴著她這段時間以來深埋心底的心事。


    “前幾年六皇子出事,去年十皇子死了,如今五皇子也出事了,我真擔心哪天瑛兒也……”


    話到此處,她像是怕說出的話一語成讖,硬生生止住了話頭,沒有繼續往下說。


    然而燕澄卻已然猜到了她的未盡之言。


    她是怕哪天十一皇子也會重蹈他那些兄長的老路。


    “我現在一睡著夢裏就會出現瑛兒的各種慘狀……嗚嗚嗚,澄兒,我該怎麽辦?我不想瑛兒有多大的前程,我隻想瑛兒好好活著。”


    燕昭儀哽咽著說完,雙手捂著臉,抑製不住地嗚嗚直哭,那哭聲中飽含著深深的恐懼與無助。


    屋裏此時隻有他們姑侄二人,燕澄看得心焦不已,趕忙拿出一塊幹淨的手帕往燕昭儀麵前遞去。


    他想著十一皇子那稚嫩純真的臉龐,又想到那不知道隱藏在何處的幕後黑手,不由得緊了緊手掌。


    看著燕昭儀淚眼朦朧、滿臉淒楚的模樣,燕澄沉思片刻,輕輕吐了一口氣,溫聲說道:


    “如果姑姑隻想要小十一活著,不求前程,我有一個辦法。”


    燕昭儀聞言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驚喜與期盼,仿佛在黑暗中抓住了一絲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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