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的曲昭珩!可惡的曲昭珵!可惡可惡可惡!”


    一天的萬壽節過去,天是昏黃的,來到無人的宮道,曲昭玥艱難維持的乖巧麵具終於崩潰了。


    他的神情宛若被搶了食物的惡狼,惡狠狠地踢著不知道哪個宮人偷懶而留下的碎石子。


    正在成長期的小少年力道不小,盛怒之下更像是加持了大力光環,隨便一踢就將石子踢得老遠。


    恰在此時前方拐角來了一個轎輦,那石子正正好好命中一個太監的腦門。


    抬轎的大力太監猝不及防被命中腦門,眼前一黑,控製不住直挺挺地往後倒。


    多人抬的轎輦缺了一角支撐,理所當然地歪了。


    轎輦上的人理所當然地被摔了一下。


    曲昭玥起先一驚,後看清轎輦上的宮裝女人是誰,神色一鬆。


    她是父皇新封的方修媛,獨有寵愛而無子嗣,父皇不會因為自己衝撞了她而發怒。


    顯然方修媛也是這樣想的。


    方修媛本來挺生氣的,但認出曲昭玥是多年來一直寵冠後宮的楊貴妃生的九皇子,火氣瞬間就沒了。


    雖然近來她很得景熙帝的喜愛,幾乎快到恃寵生嬌的地步,但也隻是針對無寵地位嬪妃。


    對高位嬪妃、對寵妃、對皇子公主,她還沒膽子恃寵生嬌。


    曲昭玥一道歉,她就笑容和藹地說沒關係,她沒事,一副好庶母的模樣。


    這也是曲昭玥想要的發展,若是方修媛真要和他糾纏,那可就麻煩了。


    他可不希望衝撞庶母的罪名落在他身上。


    然而就在曲昭玥故作禮讓地退到邊上,讓方修媛先過去的時候,方修媛突然尖叫一聲。


    捂著肚子喊:“啊!疼,我肚子疼!”


    曲昭玥聞言無法維持笑容,瞳孔放大,目光落在方修媛的肚子上。


    聽著宮人接二連三地喊“娘娘你怎麽了”“娘娘流血了”“天啊!好多血”,他幾乎無法唿吸。


    血,真的是血。


    驚慌失措間他看到了宮女從方修媛身下拿出來的手上沾滿了血。


    怎麽會有那麽多血?


    曲昭玥全身發冷,眼睜睜看著轎輦匆匆離去,看著太監跌跌撞撞地去找太醫,看著……


    他不知道自己往哪裏走,隻知道機械性地抬腳走路。


    也沒注意到身邊有個太監見情況不對跑去搬救兵了。


    更沒注意到身後的人一個接著一個倒下。


    黃昏走到了盡頭,黑夜剛剛從沉睡中蘇醒。


    當曲昭玥後知後覺發現身邊太過安靜,連腳步聲也沒有的時候,陰影籠罩在他的頭上。


    他發現了陰影,倒吸一口涼氣。


    還沒來得及轉頭或者躲開,眼前徹底陷入黑暗。


    他沒能想太多,因為有密集的擊打落在了他身上,疼痛讓他無法思考。


    感覺自己似乎被套在袋子裏,他縮著身子盡可能保護要害。


    他憑借本能喊:“本殿下是九皇子!敢打本殿下,你們是吃了狗膽嗎?”


    “住手!放開本殿下!”


    “再打下去,本殿下要讓父皇誅你們九族!”


    “可惡!混蛋!你們完了!”


    “本殿下一定會讓你們好看……”


    曲昭玥喊得嗓子都啞了,不但沒把下黑手的人嚇跑,也沒引來救人的人。


    漸漸的,他連喊的力氣也沒有了。


    不知過了多久,鼻青臉腫的曲昭玥發現外邊似乎沒人了,掙紮著從袋子裏出來。


    天色是黑的,沒看見站著的人,隻能看到躺了一地的宮人。


    這下曲昭玥知道為什麽沒人來救他了,原來是都被人放倒了。


    是誰?


    到底是誰幹的?


    曲昭玥全身都疼,踉踉蹌蹌站起來,夜色下本就又青又紫的臉蒙上一層濃厚的黑色。


    他望了下四四方方的宮牆,沉著聲喊:“卓秀!”


    沒人出來。


    他又叫了兩聲,依然沒人,這下他確定了。


    他那個由母妃身邊的最強暗衛卓聽親手調教出來的暗衛也被放倒了。


    眸色暗了幾分。


    這宮中能放倒卓秀的人有幾人?


    父皇身邊的人、母妃身邊的人,除此之外還有誰?


    曲昭玥心裏忌憚不已。


    來到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宮人身邊,絲毫不客氣地用腳踹了幾下。


    “起來!”


    這些沒用的家夥,如果不是他們保護不力,他會被套麻袋嗎?


    “唔……啊!”


    醒來的太監被夜裏朦朧看不清臉的少年嚇了一跳,差點以為自己見到了無麵鬼。


    連滾帶爬地退後好幾米才認出眼前人是自家殿下,磕磕巴巴道:“殿下,你被人打臉了?”


    曲昭玥聞言臉更疼了。


    然後他氣唿唿地用同樣的方式叫醒一個又一個宮人,別人想要幫忙他都不肯。


    幾乎每一個醒來的人都會來一句“殿下,你被人揍了?”。


    曲昭玥:“……”


    他知道他被人揍了,但能不能不要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他無能到被人揍了都沒有還手之力?


    迴到北三所的時候,被搬來的救兵楊貴妃正在等他。


    楊貴妃本想問曲昭玥關於方修媛的事,卻沒想到見到他一臉青紫,身上衣裳也十分淩亂。


    “玥兒,你……”


    “我被人揍了。”


    沒等楊貴妃說完,曲昭玥自己陰沉著臉補充完聽了好幾遍的話。


    楊貴妃:“……”


    兒子心情十分不好,她到底要不要在這個時候說兒子可能很快要麵臨另一樁讓他心情更不好的事。


    *


    “什麽?你說曲昭玥把方修媛孩子弄沒了?”


    大清早上就聽到這麽一個勁爆的消息,燕澄瞬間精神了。


    並覺得今天一整天的心情都會十分美好。


    他雙手撐著臉頰,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帶來這個消息的小太監。


    “曲昭玥怎麽把方修媛孩子弄沒的?”


    “不對不對,方修媛什麽時候懷孕的?”


    他父皇後宮已經好幾年沒有新生兒誕生了,他還以為他父皇不能生了呢。


    小太監叭叭叭在那講,燕澄很快就了解了大致情況。


    原來方修媛還不知道自己懷了孩子。


    坐轎輦迴宮時曲昭玥踢了顆石頭砸到抬轎的大力太監,害得她摔了一下,摔沒了孩子。


    方修媛若是有點血性,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恨上曲昭玥了吧?


    “父皇罰曲昭玥了嗎?”燕澄又問。


    “皇上讓九皇子在乾清宮外罰跪,抄寫往生經一百遍,禁足三個月。”


    嘶——


    罰得夠狠啊!


    抄寫禁足還是其次的,最主要是在乾清宮外罰跪。


    這個就很丟臉了。


    對曲昭玥來說在萬眾矚目的乾清宮外罰跪應該很難受吧?


    看來他這個父皇還挺在意那個沒能降生的老來子的。


    先是針對他和哥哥的陰謀失敗,後被人套麻袋揍了一頓,又被罰跪罰抄寫罰禁足。


    燕澄對曲昭玥今日的黴運表示同情。


    當然,這個同情隻有一丟丟。


    北二所的早飯很豐盛,廚子經過燕澄的指指點點目前做出來的東西已經很符合燕澄口味了。


    吃飯的時候燕澄想著今天給他那沒能降生的弟弟或者妹妹抄幾份佛經。


    “澄兒。”


    七皇子聽聞曲昭玥被罰的事從隔壁跑過來,和燕澄小聲嘀咕:


    “早知道我們就不該昨天給曲昭玥套麻袋了,讓他一天內接受完所有糟心事,真是太便宜他了!”


    “我們應該晚幾天再去揍他,在他自以為沒事了的時候讓他感受人間險惡。”


    好家夥,自家哥哥的心比他還黑。


    不過他喜歡。


    燕澄笑了笑,提出建議。


    “若是哥哥覺得隻揍一頓虧了,那我們晚上再去套他麻袋?”


    七皇子想了想搖頭:“還是算了,他今天剛被揍,肯定有所警惕,我們再去很有可能被發現。”


    燕澄遺憾:“那好吧,隻能下次再讓曲昭玥感受人間險惡了。”


    兄弟倆出了口惡氣,另外一人心裏卻還憋著氣。


    所以她決定趁此方修媛小產的機會讓楊貴妃母子清楚該怎麽好好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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