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感染時疫的消息傳到燕澄耳朵裏的時候,宮中的時疫已經從北一所擴散至北四所。


    北二所無人居住,北三所住著八皇子,北四所住著九皇子,這三所內都有宮人感染時疫,三所皆封。


    八皇子、九皇子倒是幸運地未感染時疫,如今已移去別處暫住。


    這時候燕家倒是沒人覺得景熙帝沒有早早認迴燕澄是壞事了。


    楚鳶慶幸道:“燕澄要是被認迴皇家,大概是要住在北二所的,北二所離北一所太近了,北一所鬧時疫,北二所也安寧不了。”


    燕曦點頭:“就是啊,幸好澄兒沒住進宮裏去,澄兒現在身體本來就不好,要是再感染時疫那得多難受啊!”


    燕澄感到無奈,再次強調:“我隻是看著不病弱,其實我的身體比牛還強壯。”


    燕曦看看他那蒼白的小臉,果斷道:“我不信。”


    然後鼓了鼓腮幫子,嗔他一眼,嘟囔著:“你一貫報喜不報憂,身體不舒服也忍著,什麽都不和我們說。”


    “沒有吧?”


    報喜不報憂哪裏有,他很誠實的好不好?


    “你有,幾年前你跟著別人去山上玩的時候不小心掉入獵戶布置的陷阱裏,就和我們說你受了輕傷,結果胳膊都折了。”


    燕澄含糊道:“隻是胳膊折了而已。”


    這一世雖然嬌生慣養,養出了一身細皮嫩肉,幾乎沒受過什麽傷。


    但他的上一世沒被親爹認迴去的之前過得可“精彩”了,受過的重傷手腳加起來都數不完。


    對他來說,骨折還真是小傷。


    燕澄迴到清瀾院,燕濯正在坐在院中石桌邊等他,地上落葉零零散散,頭頂滿樹枯黃的樹葉搖搖欲墜。


    一見到他便神色凝重道:“我總感覺七皇子感染時疫的時機太巧了。”


    燕澄頷首:“是挺巧的。”


    前腳ta針對他的暗殺失敗,後腳七皇子就感染了時疫。


    像是有人無比希望他們兩個中能死一個似的。


    不能怪燕澄這樣想,自從知道他和七皇子的關聯後,每次想到自己的時候總會不由自主聯想到宮裏的七皇子。


    況且他心裏基本上認定偷龍轉鳳的事是雲淑妃親手做的,還覺得最想他死的人也是雲淑妃。


    雲淑妃是鎮北侯最寵愛的女兒,當年進宮就坐上了淑妃的位置,又接手了先帝寵妃雲貴妃,也就是雲淑妃的姑姑死後留下的人脈。


    有誰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做下換子之事?


    隻有她自己最有可能做下這種事。


    而雲淑妃會這樣做,無非是想要一個有皇位繼承權的皇子


    他和七皇子是雙生子,他們倆都活著,誰也沒有皇位繼承權,隻有死一個,另一個才有機會問鼎皇位。


    雙生子流言傳滿京城時雲淑妃對他不聞不問,前幾天卻忽然派人來給他送東西。


    來人是雲淑妃的心腹高嬤嬤,那人像是個和善妥帖的,和他說雲淑妃這些日子不敢相信五公主不是她親生的,太過傷心而不敢來接觸他。


    如今雲淑妃剛走出悲傷立刻就派心腹來看他,又說已經命人打理好北二所,等他迴宮保管他住的舒服。


    再之後很多雲淑妃的好話,試圖讓他相信雲淑妃很關心他,拉近母子倆的距離。


    這才過了幾天七皇子就感染了時疫,這可真是巧呢。


    一陣秋風徐徐而來,樹上近乎失去生機的樹葉相互碰撞發出嘩啦啦的聲音,有枯葉不堪負重,飄飄然墜落。


    帶著薄繭的掌心向上,接住一片金綠交錯注定化為養料滋養大地的枯葉。


    燕濯好似聽見風聲中的歎息,仿佛在耳畔,卻又不太真切,他從沉思中醒來,恍然迴神看向燕澄。


    卻見少年麵上浮現罕見的空白,人還在這裏,靈魂卻仿佛去了另一個世界。


    “澄兒?”


    這個狀態很奇怪,甚至有點嚇人,燕濯情不自禁叫了一聲燕澄的名字。


    “你怎麽了?”


    燕澄合攏手心,那片枯葉在他掌心碎裂:“我隻是突然感受到人的生命就像這片樹葉一樣脆弱。”


    “隻需輕輕一捏就會麵目全非。”


    他攤開手心,原本還有完整形狀的樹葉已然四分五裂。


    “再輕輕一揚就會融入泥濘,然後塵歸塵,土歸土。”


    四分五裂的枯葉混入滿地枯葉,再難拚成完成的樹葉。


    燕濯:“……”


    就……挺傷感的?


    燕澄的情緒來的快,消失得也快,雪白的帕子從掌心拂過,帶走他主動招惹來的髒汙。


    燕濯還在發愣,燕澄突然道:“大哥,我有預感,我很快就要去那座皇城了。”


    “……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有人迫不及待想要落實我的身份。”


    燕澄道:“馬小春他娘不見了,馬小春來找我求助,他希望我能幫他找到他娘。”


    燕濯聽得雲裏霧裏:“這跟馬小春他娘有什麽關係?”


    “馬小春告訴我,他娘曾經叫素雲,是雲淑妃的心腹,大約十年前被放出宮。”


    燕澄垂著眸:“我出生的時候素雲還在雲淑妃身邊,如果換子之事是雲淑妃所做,作為心腹的她必然參與其中。”


    “如今這個時機她卻不見了,不得不讓人深思。”


    燕濯道:“一定是有人把她帶走作證去了,隻要她吐出些有用的東西就能證實你的身份。”


    沒想到澄兒隨意救的人這麽有用。


    還真是救對了。


    燕濯會覺得馬小春之母是被人帶去作證而不是被雲淑妃的人帶走,主要因為馬小春還活著。


    如果雲淑妃想要隱瞞當年之事,也該對馬小春這個可能知情人滅口才是。


    燕澄又道:“這一切的前提是換子之事是雲淑妃動的手腳。”


    這次燕濯不說話了,其實他也認為雲淑妃親手換子的可能性極大。


    隻是這話他沒當著燕澄的麵說。


    出生即被生母拋棄,澄兒得多傷心,他還是不要反複提這種悲慘事為好。


    知道燕澄快要住進皇城,燕濯很難過:“你這一去,我們就要很久見不到你了。”


    未開府的皇子出宮哪是那麽容易的事,全看皇帝允不允。


    這個燕澄倒是不擔心。


    “放心,大夏皇子十六出宮開府,我卻不會在宮中住到十六。”


    他這淡定的態度感染到了燕濯,燕濯也跟著笑了一下,然後問了句為何。


    結果燕澄卻給了他一個wink,“因為我不喜歡在宮裏住啊!”


    “不喜歡皇宮,所以我當然會想辦法早點出宮啊!”


    燕濯:“……”


    還以為澄兒是知道什麽大秘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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