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的餘暉透過窗欞,灑下斑駁的光影,恰似我破碎淩亂的心事。不久,如意便推門進來了,她手裏端著一碗湯,嫋嫋的熱氣升騰而起,模糊了她的麵容,卻清晰了我的迴憶。


    如意輕聲說道:“小姐,這是我讓廚房替你熬的甜湯,記得以前在侯府小姐最喜歡喝了。”她一邊說著,一邊把碗遞過來給我。我木然地接過,那溫度從指尖蔓延至心間,燙得我眼眶一酸。


    曾幾何時,在侯府的日子宛如春日裏最明媚的繁花,熠熠生輝,滿是溫情。我愛喝甜湯,那甜潤的滋味,是我年少時光裏最甜蜜的眷戀。阿兄,那個總是眉眼含笑、意氣風發的少年,會特意劃船去湖裏,隻為采摘那最新鮮的蓮子。他身姿矯健,立於船頭,衣袂隨風飄動,似要與那湖光山色融為一體。歸來時,他不顧雙手被湖水浸得冰涼,亦不理會衣擺上沾染的泥漬,隻是坐在我身旁,一顆一顆仔細地為我剝蓮子,眼中的寵溺仿佛能將我淹沒。母親則會在那溫暖的灶火旁,親手為我熬煮甜湯,她的目光柔和而專注,將對我的愛都融入了那絲絲甜意之中。一家人圍坐在一起,笑語晏晏,那甜湯的香氣彌漫在屋內的每一個角落,也縈繞在我的心間,成為我最珍視的迴憶。


    可如今,命運的洪流洶湧而過,將我珍視的一切都衝得七零八落。阿兄被俘,那消息傳來的瞬間,我的世界轟然崩塌。戰場上的硝煙仿佛遮蔽了我的天空,我再也看不到阿兄策馬歸來的身影。母親,那個曾經給予我無限溫暖的懷抱,也不知從何時起與我疏離。每當我望向她,她的眼中總是藏著我讀不懂的情緒,是失望?是痛心?是無奈?我無從知曉。


    是從我杖斃婉清之後嗎?從那以後,母親看我的眼神便多了一絲陌生與冷意,是不是從那時開始在她心中,我已變成了一個心狠手辣的人?還是更早?


    我輕抿一口甜湯,卻已嚐不出往昔的甜蜜,隻覺舌尖苦澀,那是命運的味道,亦是我無法言說的哀傷。如今的我,在這孤寂的屋中,守著一碗甜湯,迴憶著往昔的溫暖,卻不知未來的路在何方,是否還能尋迴那份曾經的親情與安寧……


    我看著如意,眼中滿是疲憊與期待,輕聲問道:“解藥的事……”


    如意忙不迭地迴答:“小姐,我正要與你說此事,解藥今日便能到了,可是對方說需要您自己去取。”


    我微微苦笑,罷了,這一路艱難險阻,又何懼這一遭?“那我便自己走一趟吧。”


    沉默片刻,如意又想起什麽,問道:“對了小姐,太醫可曾來過了?”


    “嗯,來過了。”我的聲音有些低沉。


    “太醫怎麽說?”她其實已猜到幾分,卻還是想聽一聽。


    我的眼眶瞬間紅了。半晌卻淡然的說道:“如意啊,能活多久一切都是天意,又何須糾結呢?”


    “可是,小姐……你還這麽年輕,不該……”如意的淚水奪眶而出。


    我抬手輕輕擦去她的眼淚,嗔怪道:“傻瓜,我還沒哭你哭什麽?”


    如意緊咬下唇,恨恨地說:“都怪王爺,若不是他不信小姐,小姐怎會……”


    我神色一凜,打斷她:“好了,如意!這些話莫要再說了,怕會對你不利。”


    如意倔強地抬起頭:“小姐,我不怕。”


    我的心中滿是酸澀,柔聲道:“可我怕,我身邊已經沒有多少可以相信的人了,我不希望連你也出事,至於我與他,隻能怪我所托非人罷了,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曾幾何時,我與王爺也曾花前月下,互許終身。那些甜蜜的過往,如今都成了心頭的利刃,每念及一次,便痛徹心扉。我以為真心能換真心,卻不想在這深宅大院中,陰謀與猜忌遠比愛情來得更快、更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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