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7日,星期六,晴。


    今天是周末,按照陳醫生的囑咐,去醫院做了複查。


    他告訴我,我的病情正在繼續惡化。


    除了大把大把的藥,和幾句安慰的話,他什麽也給不了我。


    迴到家以後,我還是忍不住,第二次彈起了那首《夢蝶》,去到未來的冬天。


    雖然這個世界裏,我一個人也不認識,但我很喜歡這裏。


    因為沒有人知道我的病,所有人都會把我當正常人看待。


    不像李老師,總是對我格外遷就,連冒充他簽名也不生氣。


    我買了很多好吃的,可是卻沒有朋友分享,隻好去了西山公園喂流浪貓。


    這裏的小貓渾身髒兮兮的,卻各有各的可愛。


    那隻個頭最大的黃貓,我給它取名叫虎子,虎頭虎腦的,像個飯桶一樣。


    有兩隻奶黃色的小貓,長得有些相似,或許是兄弟倆。


    我把它們一個叫布丁,一個叫奶酪。


    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一隻灰色的小貓,它總是傻乎乎的,走路慢悠悠,吃東西也搶不過別的貓。


    它很像動畫片裏的那隻傻貓,所以我叫它湯姆。


    真是個好聽的名字。


    我又玩了整整一天,到了傍晚再迴來。


    未來世界真有趣,不過有一丟丟孤單,要是能找個朋友,陪我一起玩就好了。


    貪玩是要付出代價的,到了晚上的時候,又痛得死去活來。


    我想好了,每周末去一次,喂了小貓就迴來。


    我們這是暮春,桃花已經謝了,再等一段時間,還可以去未來看桃花。


    ……


    這是小蝴蝶的第二篇日記,便是她第二次從過去來到現在。


    莊子昂記得,賣炸土豆的阿姨和公園的環衛阿姨,都說過第一次見她,是三個月以前,那個時候正是冬天。


    難怪小蝴蝶一到六點十分,必須要坐車迴家。


    難怪她總是無緣無故,要消失幾天。


    難怪她從莊子昂口中,得知蘇奶奶的消息,會哭得那樣聲嘶力竭。


    一切的一切,全都對上了。


    公交車上,莊子昂讀著這些俏皮中略帶溫情的文字,也哭得聲嘶力竭。


    這是一個身患絕症,時日無多的女孩,做的一個最浪漫的美夢。


    小蝴蝶,到底是我夢見了你,還是你夢見了我?


    從公交車下來,莊子昂再次來到逍遙宮,找到張半仙。


    他把筆記本遞過去:“道長,我找到答案了。”


    張半仙看完小蝴蝶的第一篇日記,也驚訝得目瞪口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拿出《夢蝶》的曲譜,指著上麵的文言文,告訴莊子昂,這上麵的意思,與小蝴蝶的記錄相差無幾。


    大意就是,曲子可以讓人穿梭時空,但對身體會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


    去到未來世界,見不到原本認識的人,隻能重新結交陌生人。


    天黑之前,必須要迴到原來的世界,否則可能付出生命的代價。


    “是我害了那孩子,如果不教她這曲子,她說不定能多活一些日子。”張半仙喟歎。


    “不,她很感謝你,讓她有機會見識一個新的世界。”莊子昂悲戚地說。


    小蝴蝶的字裏行間,透著溫暖。


    即使忍受身體的折磨,也堅持每周去一次。


    後麵的十幾篇日記,便是她每到周末,穿越到未來的所見所聞。


    她用深情的筆觸,書寫著所剩無幾的人生,對世界的熱愛。


    三個月以後,迎來了轉折點。


    這一篇日記,比前麵的都要長得多。


    3月15日,星期三,晴。


    最近我的病情越來越糟糕,陳醫生憂心忡忡地問我,有沒有按時吃藥。


    我當然不能告訴他,我做了時間旅行者,自然需要付出一點小小的代價。


    上次帶迴來的桃花,我送了他一束,祝他有個好心情。


    他還在嘀咕,說這個季節哪來的桃花。


    這個地中海發型的大叔,還挺有趣的。


    今天不是周末,按道理我不該去那邊的,但學校有文藝表演,我把古箏背到了學校。


    表演結束以後,我還是沒有忍住,彈響了那獨特的曲調。


    那股神奇的力量,把我送到了未來。


    這一次的經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有趣。


    我出現在學校籃球場西北角的銀杏樹下,眼前是一個穿著花襯衫的男孩子,正望著高高的圍牆,好像打算逃出去。


    一個學生穿得這麽花哨,還真是不多見。


    他說他叫莊子昂,來自9班,一副不太開心的樣子。


    不知道為什麽,我很想幫他一把,於是我們一起翻了圍牆。


    這不是好學生應該幹的事,卻有種莫名的快樂。


    從牆上跳下去的時候,他把我抱在懷裏。


    那一瞬間,我心跳得特別快。


    我們剛剛落地,就被一個中年男人叫住,他拉著我的手,在大街上一路狂奔。


    他的手很溫暖,我喜歡被他拉著手的感覺。


    我帶他去吃了炸土豆,他給我講了他的故事,弄得我心裏怪難受的。


    好可憐的孩子!


    吃著土豆的時候,他開始流鼻血。


    我偶爾也會流鼻血,所以止血很有經驗,托著他的後腦勺,近距離看他的五官,還挺俊朗的。


    他是我的學弟,應該比我小一歲。


    但在這個奇妙的時空,我們應該一樣大才對,所以不算姐弟吧?


    接著我們去吃了很多好吃的,又一起去圖書館看書,自然而然地成為了朋友。


    跟他待在一起,還挺有趣的,我想讓他開心起來。


    這一天的時間過得特別快,就像彈指一揮間。


    到了落日時分,我必須要迴去了。


    如果可以的話,真想陪他一整晚。


    到逍遙宮的時候,我去藥店買了一管止血藥,聽大夫說這個治療流鼻血很管用。


    在公交車上我就已經想好,明天還要去找他。


    明天去了,周末就不去了。


    就讓我小小任性一下吧!


    果然,到了晚上的時候,全身都開始疼,陳醫生給的止疼藥,一點效果都沒有。


    那首曲子,可能彈不了幾次了。


    我再去見莊子昂兩三次,讓他開心樂觀起來,就不去那邊了。


    我一開始隻想看下雪的,做人不能太貪心。


    不知道以後不能見麵了,他會不會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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