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海軍對莊子昂有瑜亮情結,卻又為失去他這樣一位優秀的對手,深感惋惜。


    兩人坐在公交站,望著眼前的車流,說了很久的話。


    從開學第一次交鋒,到比賽第一次攜手,往事一幕幕重現,讓人感慨良多。


    青春,就這樣在淚水和汗水中,悄然流走。


    忽然,19路車從街角轉過來。


    莊子昂拿起手機一看,剛好六點十分。


    小蝴蝶卻已不知所蹤。


    “海軍,你知道19路車開往哪嗎?”莊子昂問。


    “逍遙宮,那不是寫著嗎?”鄧海軍一指身後的站牌。


    “你要是沒事,要不陪我坐會兒公交?車費我請客。”莊子昂笑道。


    “兩塊錢的車費,你可真大方。”鄧海軍損道。


    莊子昂眉頭一皺。


    對呀,坐一趟公交車,隻需要兩塊錢。


    而小蝴蝶每次迴家,要留四塊錢,說明她還會轉一次車。


    要知道她家住哪,還真不容易。


    兩人上車,已經沒有座位,隻能拉著吊環。


    車門關上,司機一腳油門,兩側的風景漸漸倒退。


    “叔叔,有個經常來坐車的女孩,穿白襯衫藍裙子,頭上戴著一枝桃花,你知道她在哪一站下車嗎?”


    一般來說,乘客不允許跟司機交談,以免幹擾司機駕駛。


    所以莊子昂語速很快,簡略地提問。


    小蝴蝶長那麽漂亮,走到哪都會引人注目,他想司機應該會有印象。


    司機大叔擺了擺手:“不知道,我不能透露乘客隱私。”


    一句話,將莊子昂頂了迴來。


    他隻能無奈地給大叔點讚,真有職業道德。


    “鬧了半天,你是帶我追女生來了。”鄧海軍不滿地撇撇嘴。


    “就是昨天你見過的那個女生,我有點擔心她。”莊子昂直言道。


    “莊子昂,聽我一句勸,智者不入愛河,你現在是誤入歧途。”鄧海軍麵無表情地相勸。


    “你這個家夥,對女生一點興趣都沒有?”莊子昂問。


    “嗬,女人隻會影響我拔刀的速度。”鄧海軍用中指推了一下眼鏡。


    在他看來,莊子昂顯然是墮落了。


    一個優秀的學霸,是不該被兒女情長所困擾的。


    不信你看牛頓、萊布尼茨、笛卡爾、特斯拉、帕斯卡,他們哪個有老婆?


    兩人在公交車上一路晃蕩,中途也不知道在哪下車,便幹脆坐到了終點站逍遙宮。


    這是本地最有名的道觀,一年四季香火鼎盛。


    逍遙二字,是難得的人生境界。


    莊子昂和鄧海軍步入山門,隨意參觀遊覽。


    聞著濃濃的檀香味,心境也變得平和。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鄧海軍情不自禁吟誦起了《逍遙遊》。


    “海軍,你知道鯤是什麽叫聲嗎?”莊子昂笑問。


    “咯咯咯?”鄧海軍試探性地問,還用兩手模擬了一下扇動翅膀。


    莊子昂不禁哈哈大笑。


    原來這個不苟言笑的學霸,也很懂幽默。


    “年輕人,觀內禁止大聲喧嘩。”一個聲音傳來。


    莊子昂連忙止住笑,循聲看過去,是一位身著道袍的道士。


    “對不起,道長。”


    那道長身前的案上,擺放著簽筒,身後一麵牆上掛著簽文。


    很明顯,他是專門為遊客解簽的。


    “海軍,要不要幫你問一下姻緣?”莊子昂調侃。


    “用不著,我命由我不由天。”鄧海軍才不信這種東西。


    莊子昂其實也不信,畢竟大家都是學辯證唯物主義的好學生。


    所謂求簽算命,不過是尋求一點心理安慰。


    那道長盯著莊子昂手腕上的紅繩:“你這個,是我們道觀的東西。”


    莊子昂抬起手腕,傳來一股淡淡的桃花香。


    “真的嗎?這是一個女生給我的。”


    “它能保佑你平安。”道長說。


    莊子昂有些激動,看來小蝴蝶來過這裏。


    她的家或許就在附近。


    “那我求一支簽吧!”莊子昂恭敬道。


    “無聊。”鄧海軍撇了撇嘴。


    來到殿前,莊子昂搖動簽筒,二十多秒才搖出來一支簽。


    他拿起來一看,瞳孔猛然一縮。


    下下簽。


    莊子昂將簽遞給道長,道長很快找到對應的簽文。


    那是一首小詩。


    清詞一曲酒一盅,桃源難覓芳影重。


    莊周又做化蝶夢,不得逍遙入世空。


    不愧是下下簽,其中的“難”、“夢”、“空”,都不算什麽好字眼。


    “年輕人,你想問什麽?”道長麵色凝重。


    莊子昂一下被問住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問什麽。


    畢竟沒什麽日子好活了,萬事都是一場空。


    想了半天,他才迴答說:“我在找一個人,你能不能告訴我她去哪了?”


    道長眉頭深鎖:“不要找,她自然會迴來,但是……”


    “但是什麽?”莊子昂連忙追問。


    “欲望心事,旦夕可求,不如莫動,立地可謀。”道長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打起了啞謎。


    接著便是羅裏吧嗦,一堆之乎者也。


    好像說了很多話,又好像什麽也沒說。


    莊子昂聽得一頭霧水,最後乖乖奉上十元解簽的費用。


    道長笑嗬嗬地收下,然後一指山門外:“那邊有個賣小吃的老婆婆,孑然一身,孤苦無依,你們要是餓了,可以去照顧她一下。”


    “被人騙了十塊錢吧?”


    走遠以後,鄧海軍才開始嘲笑莊子昂。


    莊子昂笑了笑:“沒事,就當供奉香火了。”


    雖然有一團疑雲,縈繞在心間。


    但小蝴蝶說過,她隻是耽擱幾天,下周就會再迴來。


    應該沒事的。


    兩人走出山門,果然看到一個賣小吃的老婆婆。


    兩鬢斑白,滿麵滄桑。


    她麵前放著個擔子,賣的是豆腐腦。


    “海軍,你陪我逛了這麽久,請你吃碗豆腐腦吧!”莊子昂起了惻隱之心。


    “算你有良心。”鄧海軍欣然接受。


    兩人來到攤前,莊子昂出聲道:“奶奶,兩碗豆腐腦。”


    老奶奶連忙站起身,抬頭看了莊子昂一眼,目光十分渾濁。


    莊子昂心地善良,看到這樣的孤寡老人,便有些淚目。


    總覺得老人的眉眼,有幾分親切感。


    “小夥子,你們要鹹的還是甜的?”老奶奶嗓音有些嘶啞。


    “我要甜的,多放點糖。”鄧海軍立即道。


    “你可真是個異類,豆腐腦哪有人吃甜的?我要鹹的。”莊子昂送上一個鄙視的眼神。


    豆腐腦鹹甜黨,是永遠不可調和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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