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到心破碎,也別去怪誰,隻因為相遇太美,就算流幹淚,傷到底,心成灰,也無所謂……”


    迴學校的路上,蘇雨蝶愉快地哼著歌。


    這首歌的年齡,比她都大。


    莊子昂被她的樂觀感染,也好像忘記了煩惱。


    校園的林蔭道上,飄浮著淡淡的桃花香。


    “小蝴蝶,把你的手機號碼給我,下次再約就可以打電話了。”


    莊子昂組織了半天話術,才終於鼓起勇氣要電話。


    蘇雨蝶伸手,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來一個卡片手機。


    薄薄的一張,在陽光下散發出幽藍的光芒。


    卡片手機基本隻能打電話和發信息,遠遠不及智能手機那麽多功能。


    很多家長防止孩子沉迷遊戲,會給他們買這種手機。


    兩人愉快地交換了聯係方式。


    蘇雨蝶說:“你最好白天的時候找我,晚上我一般都不在,奶奶也不許我玩手機。”


    “你這個手機,也沒什麽好玩的吧?”莊子昂哈哈笑道。


    “莊子昂大笨蛋,不許笑我。”蘇雨蝶佯裝氣惱,衝上去扯莊子昂的襯衫。


    二人在林蔭路上一陣追逐。


    歡聲笑語,灑滿道路兩旁的茵茵綠草。


    9班的教室在二樓,兩人在樓梯轉角處分別。


    “再見,小蝴蝶,我會給你發信息的。”


    “嗯,我忙的時候可能不會看手機,但看到了一定會迴複的。”


    目送蘇雨蝶上了樓,莊子昂才向教室走去。


    走到一半,他忽然轉身幾步跨上樓梯,想要追上去看看,小蝴蝶到底是哪個班的。


    三樓、四樓、五樓,卻再也沒找到那女孩的蹤跡。


    走得這麽快嗎?


    莊子昂拍著扶手,沮喪地一步步走下樓梯。


    都是朋友了,她卻不肯告訴自己真實的班級。


    下午的課很難熬,大多數同學都昏昏欲睡,無精打采。


    莊子昂記得昨天下午,跟小蝴蝶一起看笑話書,明明時間過得飛快。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相對論嗎?


    最後一節課,在六點準時結束。


    張誌遠走進教室一招手:“莊子昂,跟我走。”


    莊子昂連忙收拾書包,跟了上去。


    距離教室很遠了,他才小心翼翼地問:“張老師,咱們去哪兒?”


    張誌遠說:“去醫院,我必須親自見一見你的主治醫生,跟他談一談。”


    “沒這個必要吧,陳醫生他很忙的。”莊子昂本能地拒絕。


    他害怕醫院裏消毒水的味道,也害怕看到醫生的白大褂。


    醫院的牆壁,聽到過比寺廟裏更虔誠的禱告。


    那裏有太多生離死別,陰陽兩隔。


    張誌遠心意已決,不會放棄任何拯救莊子昂的機會。


    就算真的無力迴天,他也要聽醫生親口說。


    來到停車場,他發動自己的舊別克,招唿莊子昂上車。


    路過學校門口的公交站,剛好看到19路公交車,緩緩停靠在站台。


    莊子昂坐在副駕駛座,努力伸長脖子,想要在人群中找到那一枝桃花。


    可惜讓他失望了,或許是等車的人太多,或許是張誌遠開車太快。


    他沒能看到小蝴蝶。


    來到中心醫院,莊子昂將張誌遠帶到陳德修的辦公室。


    陳德修扶了扶眼鏡,同張誌遠握手:“你好,你是莊子昂的父親?”


    張誌遠連忙解釋:“不,我是他的班主任老師。”


    “這麽嚴重的病,他的父母為什麽一直不來?”陳德修深感疑惑。


    “他父母都在外地,委托我先來了解一下情況。”張誌遠隨意找了個借口。


    接下來,兩人便探討了一番莊子昂的病情。


    陳德修為人嚴謹,醫術精深,運用了大量專業的醫學術語,表達了八個字:病入膏肓,迴天乏術。


    張誌遠眼中最後一絲希冀的神采,也悄然隱沒。


    悲傷如潮水一般,湧上他的心頭。


    “他才十八歲,為什麽會這樣?”


    “以前有個女孩,也是這病,比他還年輕呢!算了不說了,你跟他父母轉達的時候,盡量委婉一些。”陳德修喟歎道。


    二人說話的時候,莊子昂一直安靜地坐在一邊。


    仿佛他們談論的話題,與他無關。


    已經兩天了,他坦然接受了現實。


    想想全班那麽多同學,他們老了會是什麽樣子?


    頭發花白,牙齒掉光,滿臉老年斑,走路顫顫巍巍。


    自己就沒有這些煩惱。


    我莊子昂永遠都是十八歲。


    從醫院出來,張誌遠的心情格外沉重,很久沒有說話。


    “張老師,現在你相信了?”莊子昂語氣輕鬆。


    “莊子昂,你晚上想吃什麽?老師請你。”張誌遠嗓音悲切。


    “你忘了我的話嗎?我不想要任何人的同情和可憐。”莊子昂道。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張誌遠連忙解釋。


    “你把我送到學校門口,然後早點迴家陪老婆孩子吧!”莊子昂灑脫地說。


    雖然很想趁機宰老張一頓,但中午的小火鍋吃得實在有點多。


    晚上還是簡單吃點,不要讓腸胃負荷太大。


    在學校門口,莊子昂同張誌遠道別,獨自一人向出租屋走去。


    路過小吃攤,隨便買了份熱狗蛋炒飯。


    一進門才發現,老板為了方便區分,在飯盒上寫著“狗飯”兩個字。


    瞬間就沒食欲了。


    按照醫囑,莊子昂吃了一大把五顏六色的藥片。


    他有些懷疑,吃這些藥到底有什麽用。


    吃了能活三個月,不吃隻能活九十天?


    拿起魚飼料,喂了一些給那對金魚。


    以前一度盛傳,魚隻有七秒鍾記憶。


    如果自己也是一隻魚就好了,可以忘記一切悲傷,隻用無憂無慮地遊動。


    魚缸旁邊,放著一管竹笛。


    這是莊子昂從家裏,帶出來的唯一一件東西。


    他小時候學過一段時間吹笛子,後來忙於功課,就漸漸荒廢了。


    現在再拿起來,吹一首最簡單的《小星星》,也會嘔啞嘲哳難為聽。


    忽然,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段旋律。


    那是昨天遇見蘇雨蝶時,聽到的音樂,非常陌生。


    很悅耳,又有些怪異。


    來唆唆西哆西拉,唆拉西西西西拉西拉唆……


    莊子昂試著吹了幾次,根本不成曲調,最終無奈放棄。


    夜幕已經降臨,再吹下去,隻怕鄰居要來敲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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