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上一張張笑意盈盈的麵龐仿佛都帶上了魔鬼的麵具,向伽華張開血盆大口,他們身上奪目璀璨的衣裳讓這一切愈發可怖。


    會場太大,伽華不知道該逃向何處。


    她焦急地張望著,終於看到了洗手間的標識,可是一路上,陳柯、戴倩倩、厲俊峰,她曾經見過的每一個熟人都向她打招唿,可是她看到的他們卻像是在伸出血淋淋的大手拉住她,嘴裏喃喃指責她是個壞女人。


    伽華心髒砰砰直跳,為了避開眾人的可怖麵龐,把頭埋低看向地板,明亮的大理石地麵襯得一切更加擁擠。她極力穩住步伐,惶然撐著走到了洗手間。


    她用盡力氣推開門,走進最裏麵的一個隔間,顧不上同洗手台前的兩個靚麗少婦向她微笑打招唿,鎖上門後,癱坐在馬桶上。


    伽華咬著下嘴唇,麵色蒼白,她彎著腰,右手手放在胸前,極力安撫著不斷撞擊胸腔的心髒。


    她心裏暗暗委屈,“結束了,一切美好都結束了,該來的終究要來了。”


    一想到這,她不自覺想哭,可是嗓子澀得生疼,完全發不出任何聲音。她雙眼通紅,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她想逃離這一切,不想再出去麵對宋天朗,麵對嚴昕鵬,麵對無數人投來的熱烈目光。


    可是她的憤怒又占據了她的心,她還想要站在宋天朗身後,陪他一起見證這一重要時刻。


    就這麽待了十多分鍾,伽華終於讓自己冷靜下來,她一手撐著牆壁,趁著洗手間沒人的時候,緩緩走出隔間。


    鏡中是伽華毫無血色的麵龐,本就白皙的皮膚現在更是因驚嚇白得駭人。


    她用手沾了點水輕輕撲在臉上,然後深唿吸了好幾口氣,不過洗手間裏濃鬱刺鼻的香水味直竄進她的鼻子。


    她終於恢複了幾分鎮定,從洗手間走出來。


    去往洗手間的走廊空無一人,一道門外就是喧囂的晚宴。


    “沒想到離開徐子熠,你竟然傍上了宋天朗。林小姐臉皮可真厚,你知不知道,你對我姐姐造成多大的傷害,她現在還躲在家裏不願意見人。這都是你的錯,因為你和那個狗男人的自私,平白無故讓我姐姐遭受這麽大的傷害,而現在,你竟然還有臉去傍別的男人,你真是不知羞恥。像你這種女人,就應該下地獄。”


    嚴昕鵬頎長的身子靠著牆,雙手交疊握在胸前,陰鷙眸子像是發現獵物一般,死死盯著伽華,語氣也如同冰錐一般尖銳刺骨。


    伽華好不容易恢複的鎮定在一瞬間被打迴原形,一雙無辜的小鹿眼不知不覺擠滿了淚水,馬上就要奪眶而出。


    嚴昕鵬看到她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心裏泛起一陣惡心,隻覺她虛偽自私,“你破壞了別人的家庭,你就不配擁有幸福。你剛才笑得有多燦爛,未來就會哭得有多淒慘。”


    “對不起。”伽華臉色再度蒼白,雙手止不住發抖,她為了保持穩定,顫抖著伸出一隻手撐著牆,“我知道無論我做什麽,都無法彌補對你姐姐造成的傷害,對不起。”


    “你等著下地獄吧。”嚴昕鵬丟下一句冷冰冰的詛咒,憤恨地轉身離開,留給伽華一個冷漠的背影。


    伽華繼續手撐著牆,眼淚這時候才湧出來。


    她心裏不斷重複著剛剛嚴昕鵬的咒罵聲,“你等著下地獄吧,下地獄吧……”她已經無數次暗暗罵過自己,可是這些話從旁人嘴裏說出來,是那麽深刻又痛苦。她無法辯白,知道自己沒有資格辯解。如果臨死前她被通知將會墮入地獄,她想她也會平和接受。


    厲俊峰走過來,看到伽華不舒服地站在這,“伽華,你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宋先生一直在找你。”


    “沒事,剛剛喝酒,胃有些不舒服。”伽華勉強揚起嘴角,她慶幸自己可以這麽輕鬆地說著謊,一如她對宋天朗說的巨大謊言。


    “我扶你過去休息下吧。”


    “謝謝,不用了。”伽華勉強站直,把嘴角揚到最佳位置。


    “那好,你自己過去外麵的沙發休息下。”


    伽華推開走廊的大門,喧鬧的晚宴和音樂聲立馬把她包圍。她走到左手邊的紫色絲絨沙發前坐下。


    她看著被一群人團團圍住的宋天朗,還有他臉上的巨大笑容,她也被感染了,不自覺揚起嘴角。


    伽華向走過的侍者要了一杯橙汁,她急需要一點甜的飲料,讓她可以感受到幸福。


    喝完大半杯橙汁,伽華起身走向宋天朗。


    “沒事吧。”宋天朗滿麵春風,看著她略顯蒼白的臉,還有冰涼的手,擔憂地詢問。


    “沒事。”伽華笑了笑。


    後來,伽華陪著宋天朗一一應酬,可是大腦卻是一片空白。她已經想不起來任何事,記不住任何人,她全然變成一個提線木偶人,配合著宋天朗。


    晚宴結束,宋天朗和伽華告別賓客,趕往家中。


    一上車,宋天朗就脫下了西裝外套,扯下領結,鬆開襯衫兩顆紐扣。


    “伽華,今天是不是太累了。”


    “沒有。”


    伽華剛剛失神地看向車窗外,街景快速閃過,她的視線卻仍然停留在剛剛送別賓客的時候。嚴昕鵬臨走前,又特意走到她身邊,冷笑著告訴她,“我們還會再見麵的。”


    她忘不了他那雙陰鷙冷冽的眸子,還有那冰冷的語氣,讓她猶如光腳站在冰冷的南極。


    宋天朗被成功的喜悅包圍,還在感慨,“真好,這麽久的項目完成,自己的心裏竟然空落落的。它就像是我的一個孩子,看著它一步步成長起來,我真是欣慰,感覺一切付出都值了。”


    “嗯。”


    “不過馬上又有新項目了,工作不停。”


    伽華聽著宋天朗鬥誌昂揚、熱情高漲的語氣,心裏卻扭成了一股麻花。


    她心裏憋著的話已經堵到了嗓子,她想吼出來,向宋天朗坦白一切,“說自己害了嚴昕悅,毀了別人的人生,可是她是個懦夫,她為了眼前的幸福,說了謊話,她不是個誠實的人,她不配擁有這麽幸福的人生。”


    宋天朗仍然興奮地暢想未來,“而且我們馬上就可以迴滬城了,到時候,我把我父母、女兒一起接迴來。我要鄭重地向他們介紹你,告訴他們我認識了一個善良美麗的女孩子。”


    伽華聽到宋天朗對自己的稱讚,心裏苦笑,直到車子抵達了別墅,伽華才趕忙下了車。


    可能是剛剛的晚宴太過喧囂,今晚的別墅顯得異常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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