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來臨,天氣變得炎熱起來,海邊氤氳的水汽也讓空氣變得潮濕,裹挾著鹹鹹的海水氣息,還有馥鬱的花香,直往人的鼻子裏竄。


    恰逢畢業季,最近花店多了許多慶祝畢業的訂單。


    偶爾有些穿著校服的學生來到店裏,伽華總是會被他們身上的青春氣息所感染,向往他們那股昂揚迸發的熱情。


    她想起自己大學畢業那天,一位從大一剛入學就追求她的計算機係的同級生,手捧一束玫瑰花當眾表白,當時琉夏和卓煜也在一旁逗她,但是她對那位學長完全沒有感覺,尤其害怕當眾表白這件事,她因羞赧麵頰通紅,嚇得落荒而逃。


    不過現在想來,她卻很向往那種不顧一切的勇氣。


    上個月,她還看到那位學長的朋友圈發了他剛滿月孩子的照片,小孩子粉粉嫩嫩的很可愛,她也由衷地為他開心。


    也許每個人年輕的時候,總是會有那麽一兩個人,無論怎麽樣,都會深深烙印在腦海裏,而且時不時某種微妙的關聯,再度被想起,然後又被珍藏在某一處,等待下次再度被想起。


    伽華剛午休完,看到一位身著高中校服的男生推門而入。


    “你好,我想買束花。”對方聲音青澀幹淨。


    伽華微笑歡迎,“您好,請問是什麽場合,喜歡什麽樣的花?”


    “我想送給我同學。”


    伽華看對方穿著校服,臉上也因害羞變紅,伽華笑了笑,心想難道是送給喜歡的女同學。


    “那您先選選看。”


    那男生繞著花店看了一圈,最終純淨的雙眼落在那桶淡雅純淨的小雛菊,“我想要一束小雛菊,請幫忙包起來。”


    “好的,沒問題。”


    那男生選完花,走向收銀台,伽華也走過去幫他結賬。


    “您可以選一下賀卡,寫些祝福語。”伽華指了指放在收銀台左手邊的一排小架子,上麵放了三種賀卡。


    “好的。”


    等待伽華結賬的間隙,那男生選了一款帶嫩粉色邊框的卡片。緊接著,他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筆,思索了片刻,然後流暢地寫下一句祝福語:


    “筱慧:


    希望你在美國一切順利。


    你永遠的同桌,睿”


    伽華瞥見了他寫的內容,清秀端正的字跡,和他本人的英俊少年氣質很相稱。


    想必是已經在心裏反複迴味預演了很多遍,所以當下才能寫得那麽幹脆利落。


    她不禁腦補了一個的憂傷的青春故事,小雛菊的話語代表“暗戀”,她猜測應該是他那位暗戀的女同學要出國,臨行之際,他用花隱晦表達心中的情愫。


    時光總是匆匆前行,而人與人之間往往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一切都無法預料,而人就是在一次次悲歡離合中長大的。


    下班的時候,宋天朗準時來接伽華,伽華很自然地跟他分享今天遇到的那位讓她印象深刻的少年。


    這種時候,宋天朗總是能很好地扮演一個傾聽者形象。平日裏,他大部分時間麵對的都是下屬,亦或是有利益關係的商業夥伴,而現在能聽伽華講一些花店趣事,也讓他從繁重的工作中跳脫出來,放鬆自己緊繃的弦。


    聽伽華講完今天上班遇到的事,宋天朗笑著詢問她,“明天你休息,有沒有想做的事情?”


    “我確實想到了一個地方,不過你最近都很忙,我怕耽誤你休息。”


    “沒關係的,你說。”


    “那我們去爬山好不好?”


    “你確定,我怕我還要背你。”


    “你小瞧我。”


    “哈哈,開玩笑的,那我們明天就去爬山。”


    “濱城有好多山,你想去哪爬山?”


    “我們去空境山。”


    伽華聽妍姐閑聊才知道,空境山上有座寺廟,據說很靈驗。


    人的力量太過渺小,在無法解決的問題麵前,亦或是失去了應對一無所知的未來的勇氣,便會不自覺產生一種無力感和恐懼感,所以會訴諸神佛,希望求得慰藉。


    伽華自己倒是沒有什麽祈求,不過她很喜歡寺廟裏清幽安寧的氣氛,讓人可以忘卻塵世煩惱,獲得心靈的平靜。她也希望為她的好朋友祈福,希望他們能順利渡過難關。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空境山就在上次咱們去的高爾夫球場附近。”


    “那我們今晚迴家收拾東西,直接在山腳下的度假酒店住吧,這樣明天一早不會很趕。”


    “好主意。”


    他們迴家簡單收拾了點行李,讓司機送到了度假酒店。


    伽華看到宋天朗預定的整套別墅,驚喜於設計得頗有野趣。


    她推開客廳的玻璃門,拂麵而來的是夜晚山間溫潤清新的空氣,還有濕潤草叢混雜泥土的清新氣息。


    耳邊是樹葉被微風吹拂得沙沙作響的聲音,還有郊外靜謐夜晚才聽得清楚,草叢間蟲兒窸窸窣窣的低鳴聲。


    夜空中皎白的月灑落一層銀灰色,襯托得漆黑的夜晚也變得柔美。


    伽華脫口而出感歎道,“這裏真漂亮。”


    宋天朗從伽華背後摟著她的腰,下巴輕輕抵著她的頭,“喜歡我們可以多住幾天。”


    他們靜靜享受這愜意的夜晚,然後沉沉入睡……


    清晨,鳥兒嘰嘰喳喳的叫聲喚醒了伽華和宋天朗。


    他們洗漱完,吃過早餐,輕裝出行。


    一路上滿是鬱鬱蔥蔥的樹木,還有稀薄的山間晨霧縈繞在他們周圍。還好空境山並不高,一路上欣賞著各路風景,不知不覺便到達了山頂。


    見到空境寺,伽華看著宋天朗,“我們進去看看吧,據說很靈的。”


    “你想求點什麽?”


    “不告訴你。”


    宋天朗逗伽華,“跟我有沒有關係?”


    伽華並沒有伽華,牽著宋天朗的手邁進寺廟。


    寺廟環境清幽,千年古樹林立在寺廟裏,讓人直觀感受到時光變遷。


    麵對大雄寶殿裏莊嚴的佛像,伽華虔誠跪拜,她想為卓煜、為琉夏、為天朗祈福,也為過去所犯的錯誤贖罪。


    宋天朗看著伽華虔誠閉目祈福的神情,他也閉目虔誠得祈福。


    從前,他更加相信自己,但是若晴去世的時候,他也開始祈求神佛,渴望有一種超越人的力量幫助若晴克服難關。可是直至若晴去世,他才明白佛家講的無常,而在那一刻,他對生活、對生命重新有了新的感悟。


    等參觀完,伽華看中了紀念品店售賣的一款“惜福”的刺繡小掛件。


    宋天朗看出她的眼神停留在掛件上,“喜歡嗎,我們買一對吧。”


    “好啊。”


    從空境寺出來,伽華心情舒暢了不少,她握著宋天朗的手,感慨自己的幸運。


    她知道自己可能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完全卸下壓在心頭的包袱,但是她很感謝宋天朗的陪伴,讓自己可以偶爾忘卻肩上的沉重行囊,輕裝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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