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晚舟順著聲音看過去。


    流放九族裏的九族,自然也包括這兩個便宜叔叔一家。


    盡管已經分家很多年,但到底是紀老將軍的親弟弟,現在還是被抓來一起流放了。


    此時正指著紀老將軍破口大罵的,正是紀晚舟的二叔,紀鴻鈞。


    紀家本是農門,紀鴻禎十歲那年母親因病去世,恰逢時局動蕩,為了補貼家用,紀鴻禎便孤身從軍。


    他雖然隻有十歲,但卻驍勇無比,是天生的軍人。


    無數次九死一生換來的軍俸,他自己一分不留,盡數寄迴家。


    他離家時,紀鴻鈞才三歲,對這個大哥記憶不多。


    老三紀鴻魁更不必說,壓根沒見過大哥。


    但他們二人,卻都是用紀鴻禎的血汗錢養大的。


    後來紀鴻禎跟隨先帝立下汗馬功勞,從一個大頭兵成為了如今的鎮國將軍。


    紀家的榮寵,是他一人掙來的。


    再後來國事穩定,紀鴻禎不必堅守前線,在京城安了家。


    第一時間就把紀鴻鈞倆兄弟接了過去。


    吃喝用度,一應是和將軍府一樣的規格。


    紀鴻鈞就算是去喝花酒,記的都是將軍府的賬。


    自然除了這些之外,他二人在京城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


    以前隻是泥腿子,一躍成了大將軍的兄弟,從前看不起他們的人都來巴結。


    最開始二人還算安分,後來便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竟然還打著將軍府的名義在外麵斂財。


    紀鴻禎知道此事之後大發雷霆,不僅自掏腰包數倍賠償了被坑害的百姓和商戶,還公開表示,以後這二人所行所為都與將軍府無關。


    雖然鬧得難看至極,但分家之後,紀鴻禎仍然沒少明裏暗裏地補貼。


    二人卻對紀鴻禎恨之入骨,認為他不顧兄弟情義,是沽名釣譽之輩。


    尤其是老三紀鴻魁,心眼多還牆頭草。


    背著紀鴻鈞偷偷找大哥要錢,又跟著紀鴻鈞一起辱罵大哥,更是常事。


    此時的紀鴻魁,一副為難的樣子縮在一旁,並沒有開腔。


    紀鴻鈞還謾罵不停:“我們都分家多久了,還要受你這個叛賊牽連!”


    “元寶現在還小,哪裏受得了去嶺南的苦!”


    紀鴻鈞的妻子夏氏也跟著走下來,吵嚷道,“你大哥要是不放了我們,我就帶著元寶跟你和離!”


    紀元寶是紀鴻鈞前年才得的小兒子,二人寶貝得很。


    一聽要和離,紀鴻鈞頓時也顧不上罵人了,連忙諂媚道:“夫人,不能離,不能離啊!”


    夏氏抱緊紀元寶,瞟了一眼對麵的紀老將軍,“那你就趕緊想辦法,我可不想去嶺南!”


    話落,紀鴻鈞又立即變了神色,怒指著紀鴻禎:“聽見沒紀鴻禎,我的兒子出生沒多久就被你連累,有你這麽當大伯的嗎?你趕緊想辦法,把我們放了。”


    紀晚舟聽到這裏差點笑了。


    這群人是還沒睡醒嗎?都已經送到這裏了,居然還想著放迴去?


    她正要替紀鴻禎鳴不平,突然又被一道女聲打斷。


    “父親,你倒是快過來扶著外祖母啊!”


    幾人身後,紀鴻魁的女兒紀雪芙扶著一個老婦人,從牢車上緩緩下來。


    紀鴻魁連忙迎過去,賠著笑:“娘,您怎麽樣?”


    這婦人姓周,是紀鴻魁的丈母娘。


    她被兒子兒媳厭棄,便一直住在女兒女婿家裏。


    本以為可以安度晚年,不想居然因為紀鴻禎一起被流放了。


    周老太太刻薄地掃一眼紀鴻禎,撫著頭道,“罷了罷了,我這把老骨頭,活到現在也算有福氣了。若真死在路上,也不麻煩你們,隨便找一處把我這個老太婆扔了就是!”


    其中含義再明顯不過,怪紀鴻禎連累了她們一家呢。


    “外祖母,您可不能這麽說,這些都是大伯一家犯下的錯,與我們何幹!”


    紀雪芙埋怨道,“父親,我之前便與您說過,讓您盡快斷了和紀家的關係,誰知您偏偏惦記著什麽血緣之情。”


    “現在好了,我們所有人都被連累了!”


    紀家兩房的指責一句接著一句。


    紀鴻禎緊鎖著眉頭,麵露愧色地聽到現在,半句辯解都說不出口。


    哪怕這通敵叛國的罪名是太子故意安在他頭上的。


    但他也確確實實連累了二弟和三弟一家。


    紀晚舟哪裏能受得了自己好不容易有了的父親,被這些奇葩指著鼻子罵!


    她幾次想替紀鴻禎說話,都被紀夫人按住了。


    紀夫人最了解紀鴻禎,知道他現在心裏也不好受。


    他一向愛護這兩個弟弟,紀老太爺走得早,他這個大哥跟當爹也沒什麽區別了。


    紀明朝幾兄弟也聽得怒火中燒,但紀鴻禎不發話,作為小輩的他們也隻能忍著。


    “二弟,三弟……”


    紀鴻禎緊握著拳頭,聲音有些沙啞,“你們聽我說……”


    “你現在說個屁!你趕緊想辦法把我們放了!”


    “就是!你個叛賊,通敵叛國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也敢做,你就不怕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嗎!”


    紀鴻禎趕緊解釋道:“我沒有叛國,我……”


    紀鴻鈞來到紀鴻禎麵前,伸手攥住他的衣領,罵道,“你少在這裏裝,你要是沒叛國,陛下為什麽要叛你流放!紀鴻禎,你睜大眼睛看看,我們這些人,都是被你連累的,你怎麽不去死!”


    這迴,紀晚舟兄妹們終於忍不住了。


    紀明朝衝上去一把甩開紀鴻鈞,“爹,你沒事吧?”


    紀鴻禎搖搖頭,“明朝,你先退下。”


    紀明朝急道:“爹!難道你就由著他們這麽罵你嗎?”


    其他幾個兄弟也跟著勸:“是啊爹,跟他們這些無賴,還有什麽道理可講!”


    紀鴻鈞被推了個踉蹌,若不是被紀鴻魁扶了一把,險些跌倒。


    此時才勉強站穩,便聽見了這句。


    他怒道:“說誰無賴呢?你們這群有人生沒人養的雜……”


    剩下的話沒說完。


    紀晚舟飛起一腳,狠狠踹在紀鴻鈞肚子上,紀鴻鈞重重地向後跌去,撞到了身後的夏氏幾人,頓時倒了一地。


    “哎呦”的痛唿聲此起彼伏。


    紀晚舟收迴腳,這一下她雖然用了全力,可惜這具身體不比末世裏的素質。


    否則定能把紀鴻鈞五髒六腑都踹散了。


    紀晚舟迴頭看著呆愣住的紀家人,“大哥,你還是太溫柔了,對付這種人,根本不用費那麽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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