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個人吊兒郎當,賤嗖嗖的模樣,一看就沒打什麽好主意。


    尤其是那一聲帶著尾音的娘子,簡直把她惡心的夠夠的!


    明芷當即一個冷眼射過去,春枝站在她身旁並未發現幾人的暗湧,但帝無名的舉動卻被她看在眼裏。


    隻是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幾個侍女也充分了解了帝無名的性子,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對。


    明芷收迴視線,扔下棋子起身,“月茗棋藝也不錯,這剩下的棋局便由你替本宮和駙馬下吧。”


    “主子…”


    明芷按下她的肩膀,瞥了眼帝無名。


    輕飄飄的一眼,帝無名卻感受到莫名威脅,訕訕的放下手,坐直身子,模樣少有的正經。


    “殿下慢走,替我向皇叔問好。”


    春枝扶著明芷朝著後院走去。


    長公主府後庭院也有一棵石榴樹,這還是當初墨宸特意從南方給她移植過來的。


    此時已邁入冬月,石榴樹光禿禿的一片,葉子落光,隻剩一個樹杆在寒風中搖晃。


    而他穿著銀白狐裘孤身一人站在樹下,怔怔的看著麵前的光杆枝丫,身影充滿了落寞和孤寂。


    明芷揮退一眾侍女,朝著那道身影走過去。


    “皇叔。”


    她親眼看著麵前的身影一震,然後緩緩的轉身。


    “歡兒,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


    男人那張謫仙般的麵容出現在眼底,他微微的笑,顛倒眾生,明明還是一樣的容顏卻好像哪裏不一樣了。


    至於是哪裏不一樣明芷也說不上來。


    隻是感覺現在的他看起來格外的脆弱,是因為消瘦了不少的原因嗎?


    還是白色狐裘讓他看起來柔和了許多?為何感覺他現在風一吹就會倒一般。


    “你的傷…”明芷視線落在他心口。


    他微微一笑,“無事。”


    話落,不知是否身體有意與他作對,下一瞬男人便抵拳咳嗽起來,聲聲入骨,好像要把肺咳出來一般。


    “來人!”


    墨宸拉住她轉身欲叫人的身影,低低的說:“不用了,阿訣說傷了心脈,咳嗽是正常的。”


    明芷也想起那日冀南訣的話,說他或許會留下隱疾,想來就是指這個吧。


    她轉身看著麵前的男人,本是權傾朝野的攝政王,天之驕子,卻被折騰成如今這副模樣。


    若是以往,明芷隻道他活該,但知曉了一切真相,她卻無法再那般理直氣壯的傷害他。


    微微歎息一聲,“墨燼言,我們和解吧。”


    少女笑意吟吟的看他,輕聲喚著他的表字,曾經隻有在怒火中才能聽到的名字,如今被她以一種溫柔的語氣喚出,卻讓他感到無所適從。


    那璀璨的笑意撞入他眼底,好像千帆曆盡,最終釋然,男人心中悶痛,眼眶驀地紅了。


    “歡兒…”


    他聲音顫抖卻不知該說些什麽,說好,那個字卻無論如何都吐不出口,拒絕,更沒有理由和立場。


    隻能低垂著頭沉默不言。


    無聲的沉默在兩人周身蔓延,氣氛凝固,寒冷的冬季仿佛更加冷了,就連厚厚的狐裘都抵擋不住那陣寒冷。


    片刻之後,明芷出聲打破這陣沉默。


    “墨宸,即使做不成愛人,我們也是不可切割的,我們一直都是最親近的人不是嗎?”


    此路不通明芷便換一條路,溫聲軟語,好言相勸。


    果然,男人聽到這話明顯有了改變,一改頹廢之勢,就像那耷拉著半死不活的小草,逐漸恢複了生機。


    她心下好笑,繼續哄著他,“你我相識數載,哪怕不能在一起,但在我心裏你永遠都是無可替代的。”


    “況且比起脆弱的情愛,別的羈絆才是最牢固的不是嗎?”


    “愛人會誤會,分離,今日愛的死去活來,明日就可拔刀相向,唯有親人是亙古不變,不論發生什麽,我都會堅定的站在你身旁。”


    她聲音輕柔充滿蠱惑,如同催眠般,“皇叔,隻要我一直站在你身邊,是愛人還是親人又有什麽要緊的呢?”


    墨宸差點就被她帶歪,多虧她那一聲刺耳的皇叔,混沌的腦海一派清明。


    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骨節泛白,青筋爆發,但他麵上卻看不出絲毫,反而一副被蠱惑的樣子。


    “若這是你所願,那便這般吧!”


    男人聲音低啞,充滿無奈之意,好像是無可奈何之下的妥協,又像是真的想通了,讓人一時猜不透他心中的真實想法。


    明芷也不想去猜,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好。


    沒有人比明芷更了解墨宸,他這人一向固執,卻最重承諾,說話一言九鼎,說到必做到,他既應下,便不會反悔。


    將話說開明芷整個人都輕鬆了很多,兩人相攜著在後庭院逛了起來,不知不覺竟走到了後花園。


    後花園鮮花簇擁,哪怕是在寒冷的冬日依舊一片姹紫嫣紅。


    “聽皇兄說你已經找到了解蠱的方法,準備什麽時候出發?”


    她停在一盆君子蘭麵前,抬眸看向墨宸,話語平靜中透著關切。


    一切說開之後兩人雖迴不到過去那種隨心所欲的樣子,但也不會再劍拔弩張,淡淡的平靜,反而更適合現在的他們。


    墨宸早就在冀南訣口中得知她知曉蠱蟲之事,聞言也沒有隱瞞。


    ”我早便派龍衛隊前往蒼龍雪山守著龍蓮,算算時日,花開也就是這段時日了。”


    他凝向少女清澈的瞳眸,輕聲解釋:“上一世因為種種原因未能親自前往,這一次不會了。”


    上一世那些人給他找了不少麻煩絆住了他,也是他瞻前顧後,力求穩妥,隻讓阿訣帶人前往,他則留在京中吸引敵人視線。


    未曾想聰明反被聰明誤,若他當時沒有那麽多顧忌,不顧一切的前往,或許之後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他便能如同計劃一般,解蠱之後……娶她。


    他愛了半生的人啊,他怎麽會不愛她呢?


    他遠比她知道的還要更加愛她!


    哪怕那份愛無望,他依舊絕望的愛著。


    他是地獄,而對她的愛是盛開在地獄的花朵,絕望的盛開,花朵鮮豔,卻充斥著死氣。


    他彼時唯一能做的便是推開她,不讓她被死氣沾染。


    用片刻的歡愉,換她一生,他如何忍心。


    她還那樣年輕,她的人生才剛開始,他隻能拚命的抑製自己,一次次殘忍的將她推開。


    自欺欺人般催眠自己,告訴自己她還小,痛一時,總有一日她會將他忘記,恨也會衝淡愛。


    他以為自己不會後悔的。


    直到現實給了他響亮的一巴掌!


    他終究……低估了她的愛!


    也低估了,她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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