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也很詫異,但看了眼於亮身上的製服,又了然的歎了口氣。


    “我來沙縣小吃買東西。”


    “剛來?”


    “不是。”


    沈秋想了想,把經過和於亮說了,但沒說她是去找死。


    至於為什麽不隱瞞,她覺得沒必要,活了半生,她早就活通透了。


    她覺得自己啊,就屬於那種光有美貌,但沒有心機和智慧的蠢女人,與其遮遮掩掩,還不如做一隻清澈又愚蠢的傻狗。


    反正上輩子,她也一直在裝傻。


    聽她說完,於亮嚇出一手心的汗,連忙抓住她的肩膀。


    “你得跟我迴去錄份口供。”


    錄唄,在哪躲不是躲。


    無非就是躲死不成,去公安局躲清靜,懶得伺候沈肅清。


    見她安靜乖巧,又懵懵懂懂宛如小鹿,於亮終是放開了她,讓她自己走。


    隨後他去打報告走流程,半個小時後,沈秋如願以償,坐在了審問椅上。


    她有些興奮,又有些坦然。


    就好像繃緊的琴弦,鬆了,舒服了,無辜又無害。


    ……


    第一波人問完,第二波人來問,足足折騰了四、五個小時,才通知媽媽前來接她。


    看到蔫蔫的沈秋,媽媽都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娘倆疲憊不堪,又饑腸轆轆的迴到醫院。


    沈肅清已經戴著氧氣罩,躺在了重症病房。


    他人未清醒,一臉死相。


    媽媽雙手捂著臉,聲音輕顫:“不是讓你迴家炒蛋炒飯嗎?”


    沈秋盯著腳尖:“我身上的家門鑰匙不見了。”


    媽媽唔了一聲,淚透指尖:“警察說你命大,被人救了,不然你讓我以後怎麽活。”


    是呢,一天之內,媽媽經曆了,兒子兒媳被抓,丈夫命懸一線,女兒又差點死於火拚。


    靈魂稍微脆弱的,恐怕都得瘋。


    沈秋歎了好大一口氣。


    她想抱抱媽媽,但又知道媽媽不需要,以往的二十多年裏,媽媽總能自己治愈,也討厭拉拉扯扯,摟摟抱抱。


    ……


    “沈念呢?”她問。


    “還在你舅舅家。”


    “爸這邊怎麽說?”


    “還沒脫離危險期。”


    “沈楠呢?”


    媽媽咬牙,痛恨的偏過頭,任由眼淚滑過臉頰。


    “不知道,聽說不是死刑,就是無期。”


    沈秋哦了一聲,不再說什麽,她有些昏昏欲睡,並且,被男人敲打過的脖頸,還在隱隱作痛。


    那人下手真狠。


    不要讓她還有機會,碰到他!


    但在睡著之前,她還在想,到底怎麽樣才能死得其所呢?


    她是真的不想再重頭開始了。


    曾經吃過的苦,太苦了。


    她不想再吃一遍了。


    ……


    次日淩晨。


    一間酷似安全屋的房間裏,響起了嘀嘀聲。


    待到傳真機停止工作,救了沈秋的男人,把資料拿了起來,仔仔細細看。


    約莫五分鍾後,座機響起。


    “073,她很幹淨,就是個普通的學生,剛拿到重點高中的通知書。”


    男人嗤笑:“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啊。”


    電話裏的人笑:“誰說不是呢,一個廢渣,一個學霸,命運弄人,也不知道經此一事,她還能不能上高中。”


    “關我屁事,比她可憐的人有很多。”


    不值得同情。


    男人冷酷,把資料丟進了碎紙機。


    “你這個人,還真是無情,但你發現沒,她長得還清純,我決定以後叫她廁所妹妹。”


    男人不怒而威:“你廢話越來越多了,工作電話是用來調侃這些的嗎?”


    對麵的人也不怕,笑了數聲:“總要勞逸結合嘛,這下你放心了。”


    男人哼了一聲掛掉電話,他總覺得,世上沒那麽多巧合。


    要買吃的,醫院附近有很多,沈秋完全沒必要舍近求遠。


    南橋離人民醫院,至少三公裏呢。


    可偏偏查不出什麽。


    奇怪,太奇怪了。


    ……


    接下來,沈秋按部就班,像記憶中的一樣,實習醫生特別多,來觀察了一波又一波。


    沈肅清就像半死不活的大體老師,各種檢查,化驗,落在他身上應接不暇。


    媽媽愁苦不堪,怕花錢,又要在醫院和舅舅家兩邊跑。


    沈念剛剛斷奶,接受不了陌生的環境,吃也鬧,睡也鬧。


    整整三天,媽媽瘦了十斤,整個人也更憔悴了。


    至於沈肅清,因為抽血過多,全身上下都彌漫著死氣。


    沈秋一直袖手旁觀,她覺得……沈肅清這樣死,是他的福氣,對她和媽媽,更是一種解脫。


    可事與願違,第三天下午,於亮代表警方來慰問了。


    畢竟,沈肅清是在公安局中風倒地的。


    和主治醫生交流時,他無意中看到了驗血單,驚訝的問:“抽100毫升血做化驗,需要這麽多嗎?”


    主治醫生有些懵逼,一邊拿起單子看,一邊解釋:“第一天是要的,要檢查血常規、血糖、血脂、凝血功能、血紅蛋白什麽的。”


    但看著看著,醫生臉色就變了。


    於亮臉色也變了。


    ……


    “今天,昨天,早中晚一天三次?”


    一次100毫升?


    一天300毫升?


    驗血?還是換血?還是放血?還是要人命?


    做為一名科班出身的警察,於亮比誰都清楚,人身上有多少血液。


    像街頭的無償獻血,身體健康的情況下,也隻能抽取400毫升,更何況沈肅清,還是個中風倒地,不省人事的重危病人。


    主治醫生又驚又氣又害怕,急忙拿著化驗單去追責。


    而於亮也因為這事,被耽誤到了晚上,很快醫院高層便下了通知,承認是他們的事故,做為賠償,他們免去沈肅清所有的費用。


    沈秋不得不感歎,上輩子她好傻,居然沒能像於亮這樣,向醫院追責。


    若是追了,上輩子她就不會被迫綴學,和媽媽一起賺錢還債。


    所以說這人啊,還是要多讀點書才好,不然腦子都不夠用,隻能笑臉朝天,道一聲吃虧是福。


    ……


    “謝謝你。”


    沈秋誠心誠意道謝,但她不想感激於亮。


    她煩他壞了她的好事。


    於亮卻鬆了口氣,陽光明媚:“應該的,都是為人民服務。”


    也是,他確實是個很高尚的人,要不然,上輩子,她也可不能答應嫁他。


    可惜,她和他之間,除了沈念攪局,還有最重要的,是她家一貧如洗,拿不出任何嫁妝,終是讓於亮父母打了退堂鼓。


    直到現在,她仿佛還能聽見於母,又尷尬、又糾結、又遺憾的對她說:“秋秋啊,於亮隻是一個普通公職人員,工資不高。


    這自古以來,兩家結親都講究個門當戶對。


    你很好,但你不能讓於亮扶貧啊。”


    那個時候,於亮35歲,她29歲,所以她懂,沒強求!


    到最後,還是她主動和於亮提了分手。


    可緣分就這麽奇怪,這輩子,她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和於亮碰頭了。


    沈秋不知道是好是壞,但想著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便沒和於亮多說。


    更別提故意去製造什麽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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