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靜悄悄的,仿佛時間都在此刻凝固。隻有窗外風吹過樹葉發出的沙沙聲,似在低吟著一首溫柔的旋律。


    陸逸緊緊抱住堇,他什麽話都沒說,隻有微微顫抖的身體訴說著內心的波瀾。


    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堇渾身一僵。要是三天前,渾身上下潰爛流膿的陸逸抱住自己,他絕對會反手一劍,送他歸西。


    那時的陸逸,如同被世界拋棄的可憐人,病痛將他折磨得不成人形。


    而堇,眼中隻有厭惡與嫌棄,他無法忍受這樣一個肮髒且散發著惡臭的存在靠近自己。


    但是現在,剛在手術台全身消毒迴來的陸逸,讓堇猶豫了。他看著眼前的陸逸,幹淨的麵龐上還殘留著一絲蒼白,眼神中卻透露出無盡的渴望與依賴。尤其是感受到脖頸上的淚水,堇的心仿佛被什麽東西輕輕觸碰了一下。


    沉默良久,堇終究還是於心不忍。他緩緩伸出手抱住陸逸,抬手輕輕拍拍他的後背。這個動作,充滿了溫柔與安慰。


    陸逸本來還有痛哭一場的衝動,把心裏的委屈與恐懼通通宣泄出來。然而,雌蟲的兩下拍險些沒把他弄岔氣了。


    陸逸想起剛剛做的夢,那是一個無比漫長的夢。


    這次做的夢不同於以往的任何經曆,它不是以第一人稱的視角展開,而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冷眼看著另一個“自己”的遭遇。


    夢裏,陸逸並沒有踏上那艘直通荒星的飛船,而是走上了另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一條通往黑暗的不歸路。


    陸逸成為了罪蟲,因殘忍殺害引導蟲而被判定終身監禁。這是一個淒涼而又殘酷的世界,囚禁的日子與他曾經的奢華生活形成了鮮明對比。


    在主星,他是高階雄蟲,享受著無憂無慮的生活,混跡在自己的小圈子,從未體驗過真正的苦難。


    然而,等陸逸被關押進雄蟲信息素提取實驗中心,他才明白這世間的痛苦和折磨意味著什麽。


    盡管陸逸明白這不過是做夢,即使這些經曆真的發生過,那也是過去了,但夢裏的痛苦卻又是如此真實,仿佛那些記憶重新喚醒身體上的疼痛,讓他再次感受到深入骨髓的痛苦,還有痛徹心扉的背棄。


    陸逸看不出來那時候的自己在想什麽,但當他看到實驗員和警衛將一個瘋子般的少年綁在實驗床上時,他什麽都明白了。


    那個少年,就是過去的自己,在純白的房間裏,除了實驗床上瘋狂掙紮、嘶吼的少年,其他人都離開了。


    陸逸的目光掃過約束帶下布滿一道道傷疤的手腕,這些新舊疊加的傷疤仿佛在訴說著無盡的痛苦與絕望。他穿過牆壁,來到控製室,那裏是實驗的指揮中心,也是少年的審判台。


    在旁觀者的視角中,陸逸看到少年的無助與掙紮,也看到了那些實驗員和警衛的冷漠與殘酷。


    控製室內,儀器的燈光閃爍著冷冽的光芒,操作台上的按鈕和旋鈕顯得格外刺眼。


    陸逸站在一旁,看著那些實驗員麵無表情地調整著設備,他們的目標隻有一個——提取雄蟲信息素。


    在這個過程中,雄蟲的尊嚴和生命被無情地踐踏。


    陸逸感到深深的無力感,他想要呐喊,想要反抗,但作為一個旁觀者,他什麽也做不了。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少年在實驗床上掙紮,聽著嘶吼聲在空曠的實驗室裏迴蕩。


    這個夢對陸逸來說,是心靈的折磨,也是深刻的反思。它讓陸逸意識到,即使是做夢,那些過去的錯誤和痛苦仍然能夠影響自己。他開始思考,如果這一切都是真實的,他真的能夠承受如此的痛苦,從這樣的境地裏找到出路嗎?


    陸逸逐漸意識到,這場夢不僅僅是對過去的一種迴顧,更是對未來的一種警示。


    它提醒他,每一個選擇都會帶來不同的後果,每一個行動都將改變他的命運。


    陸逸站在人生的節點上,他迴望過去,心中不免升起深深的無力感。他的一生,如同一場漫長的夢,充滿了起伏與波折。他曾想過,如果自己現在摁下按鈕,是不是就能從根源上結束苦難,讓一切的錯誤都畫上完美的句號。


    但是,很快陸逸就放棄了。


    如果苦難是有存在的意義,那它最大的意義,就是為了讓自己遇見更值的人和事。


    畢竟,相較於夢裏不幸的遭遇,如今的陸逸迴顧一生,已經找到了救贖、活著的意義以及更好活下去的立身之本。而這些,全都是他曆經無數次困境,熬過一波又比一波高的苦海換來的。既然他都挺過來了,那麽夢裏的少年也絕對能夠挺過來。


    就好比,一切的磨難都是為了此刻,遇到他。


    猛烈的火焰如惡魔般張牙舞爪,瘋狂地吞噬著整個實驗中心。那熊熊烈火仿佛要將一切化為灰燼,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顫抖。


    在一片混亂與絕望之中,一個人砸碎牆壁闖進實驗室。


    被約束帶綁住眼睛和嘴巴的少年,此時陷入無盡的恐懼和迷茫,他看不到周圍發生了什麽,隻能聽到那恐怖的撞擊聲,還有那滾燙的熱氣烤得他頭腦發昏。他的心跳如擂鼓般劇烈,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會是怎樣的命運。


    少年努力地掙紮著,試圖掙脫身上的約束帶,但是他越動帶子勒的就越緊,這讓他不可避免的吸入更多濃煙,嗆的他憋紅臉動作的幅度也變小了。


    比起什麽都看不見的少年,身為旁觀者的陸逸可以看到闖進來的人,還有他身後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最先進來的人,猶如黑夜中的幽靈,他戴著黑色兜帽,帽沿下的短發如同被狂風摧殘的雜草般淩亂散落。唯有那狂風裹挾著熊熊火焰,猛烈地吹起他的頭發,才會露出那雙宛如水晶般璀璨的眼睛,仿佛蘊含著無盡的秘密。


    陸逸的目光緊緊盯著那個身影,心中湧起複雜的情緒。這才是他印象中的堇,永遠神秘而難以捉摸。


    遮擋住堇半張臉衣領仿佛一道屏障,將他與外界隔絕開來。若不是此時風吹起他的頭發,根本無法看清他的容貌。那若隱若現的輪廓,帶著一種冷峻的美感,讓人忍不住想要窺探更多。


    堇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仿佛一尊雕塑。他的身上散發著一種強大的氣場,讓人不敢輕易靠近。風輕輕吹過,衣帶在風中舞動,仿佛投射出他內心的動搖。


    此時,堇明顯認出了床上的人。他的眼裏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波動,右手則緊緊握著劍柄。他毫不猶豫地邁開步伐,徑直向床邊走去。


    染血的劍尖落在地板上,隨著他的走動,劃拉出一道冒著火星的白痕。那刺耳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裏迴蕩,讓人心中一緊。


    陸逸看著堇一步步走向實驗台,心中的緊張感也越來越強烈。他不知道堇會做出什麽舉動,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但他知道,這一刻,他和堇的命運再次交織在了一起。


    堇走到床邊,突然停下了腳步。他俯視著床上淚流滿麵的少年,靜靜佇立良久直到他緩緩抬起左手,仿佛承載著重壓一般緩慢移動。


    然而,就在即將碰到少年的時候,堇的動作戛然而止,他猛地收迴手臂,緊緊握住拳頭壓抑內心深處的情緒。就見他右手握住劍柄,毫不猶豫朝下狠厲一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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